【清晨·酒】五爷的诗酒人生（散文）

　　五爷能喝酒，但是，五爷并不贪酒。他给酒的定位是：“亲戚朋友到我家，烟茶美酒理当然。”他认为，酒是人与人之间联络感情的催化剂，偶尔喝一点是可以的，如果喝多了超量了，酒便成了麻痹人的神经的麻醉剂。　　 在五爷还是五哥的时候，五爷就已经是大坝河、仙河、兰河那一带的著名知客了。五爷的知客之所以当得很有名气，主要是因为，他不光是把席口安排得妥帖得体，酒歌也唱得特有水准。无论是喜事忧事，他都会在主人斟酒前唱一番酒歌（有时也叫“说酒话”），五爷的酒歌，既起到了助兴的作用，也表达了主客双方的情谊，因为他的这一特长，上门请他的人就特别多。　　 然而，五爷毕竟也是有家室的人，毕竟还担着一份养家糊口的责任，不能只顾着玩乐而不顾家人的感受。所以，每当有人请他去当知客时，他总会回过头来，用眼神来征询老伴的意见，如果看到老伴微笑着点头了，他便很爽快地答应人家，并承诺“保证不会误事儿”。如果老伴的目光不与他的目光对接，他便感知到老伴有着老大的不情愿，他在找理由搪塞人家的时候，一直使眼色让来人求他老伴儿，如果来人不懂眼色，就有可能被五爷那些言之凿凿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大坝河那一带的知客原本也有不少，但是，别的知客要么只管忧事，要么只管喜事，而五爷是红白喜事两头串，而且唱得十分贴切，唱得主客双方十分满意，这就是五爷成为大坝河、仙河、兰河一带“香饽饽”的真正原因。　　 认识五爷的人，都知道五爷唱酒歌从未出过错，即使在喜事和忧事中来回客串，也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当其他知客向五爷“领教”时，五爷便笑嘻嘻地说：“喜事与忧事的氛围不一样，咋可能错呢？”无论是家境殷实或家境贫穷的人家办喜事，脸上都会写满惬意和喜庆的色彩，而无论是家境殷实或贫穷的家庭办忧事，那悲痛之情也必定写在脸上。“《增广贤文》上也说了，‘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看眼色行事，看眼色说话，便是知客的看家本领。”这是五爷对知客经验的总结之言。　　 五爷在仙河高桥沟工作时，就碰到一回必须来回客串的知客角色转换。那一次，五爷先是答应了为妻侄娶媳妇当知客，可临到妻侄娶媳妇的前一天，与之不远的一家农户要为亡母举办登山丧宴，也在村书记的陪同下，来请五爷去当丧宴知客。而高桥沟那地方有个规矩，讲究死者为大。可是，五爷已经在先答应了妻侄，要为妻侄的婚事当好知客，而这一家死者又要登山安息，也不能随意推辞，五爷便答应了丧家的请求，只说相隔不远，来回客串一下就行了，保证不会误事的。于是，五爷把红白两家的开席时间作了一些调整，以便于他来回客串。据说，那天晚上，五爷让妻侄家先开席，丧家后开席，他来回跑了三趟，终于把两家的红白喜事给应酬过去了，弄得两家的主客双方都非常满意，对五爷的感谢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好像是五爷招待了他们一样。　　 也真是难为五爷了，妻侄家娶媳妇，当然要唱喜庆的祝酒歌；而丧家举办的是亡母登山丧宴，那场面是极其肃穆凝重的。　　 五爷在妻侄家新郎新娘敬酒时唱的是：“各位尊长，亲朋好友，在良辰吉日里，大家伐龙步抬贵手，满面春风喜气洋洋，来到朋府上喝喜酒，俗话说，喜酒喜酒越喝越有，现在由新郎新娘双双前来敬酒，请年长的喝一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轻的喝一个花儿红又红，喝个月儿圆又圆，招财进宝生富贵，乐享荣华万万年。”　　 当五爷把这边的喜事安顿妥当，去丧宴知客时，那气氛便没有这边娶亲的喜庆了，等管事的在场院边把小挂鞭炮放罢，五爷又不慌不忙地来到丧宴前，亮开宏亮的喉咙唱道：“鞭炮惊动几席的亲朋，老者的尊辈，平肩的弟兄，花费了银钱，耽误了金工。孝家今日为母登山，远处通知给信，近处叩头拜参，惊动了远远近近亲戚六眷，高伐龙步来到府前，烧香吊唁，送礼花钱，情深似海，义重如山。特别是孝女孝婿，含悲忍泪舍得花钱，只要是想得到的，都是尽量往出端，孝女子头顶供香馍，孝外甥手捧金银山，孝女婿举着花圈，细吹细打地来到府前，戏班子吹的是河南戏曲，打的是鲤鱼闹金莲，祭礼上了十几样，现金也是好几千，既装了孝家脸面，也给大家做了个好的典范，养女要学这一样，风吹荷花把名传。话不多说，言不多谈，孝子敬酒，请大家不要客套，最好做到盅满盅干，酒罢饭后，都不要走远，或者是啪古今，或者是打牌玩，会唱歌的再到歌场上转上几圈，家里再忙，也不靠这一至半天，明天吉时一到，还要有劳大家，热热闹闹地把亡者送上龙山，亡者进入兴隆地，再请驾回转。久后的亲朋，各位的府前，老者添寿元，少者升高官，孝子闻讯就到，调席端盘，看茶上烟，努力上前，决不偷懒，由于本人念书不多，水平有限，交待不到，检点不全，只好让孝子当面叩头拜参！”　　 五爷就是这样，时而担当喜事知客，时而担当忧事知客，走东串西，乐此不疲，而且每到一处，还得搭上一份礼。不过，乐观开朗的五爷对此有他独到的解释：“人生在世，能为他人所用，是一种缘份和福份。就像古书说的那样，‘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咱这红白喜事知客，帝王自然不会要的，但是，能够为乡亲们服务一下也是好的，说明老五还是一个有用之人。”　　 五爷在年满四十八岁那年，被调到县城工作后，老家的红白喜事场合中，仍然还有五爷的影子在晃动，那些正在酒宴前面活动着的，都是五爷的徒子徒孙。因为，五爷进城后，自己花了不少钱，将自己整理出来的酒歌全部打印出来，免费送给那些想当知客想唱酒歌的年轻人，他们现在正唱着的，就是五爷送给他们的酒歌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