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果树与葫芦的爱情故事（散文）

　　在一处山坳里，住着一对老年夫妻，他们无儿无女以卖菜为生。每天早晨，老汉会在妻子没有起床时，用家里的牛车把新鲜的蔬菜运到街市上去卖，因为品相好价格合理，老汉会早早地收市回家。妻子总会准时在离家稍远的山口旁等着老汉，并让老汉坐上牛车，她牵牛拉他一程。　　 开春了，老汉用高价钱从街市买来一棵果树，是妻子特别爱吃的果树。就栽种在紧靠菜园外的一个角落里，这棵果树要是成活，明年就能开花结果了。妻子非常高兴，从此老汉又多了一项工作，常常要来看望果树，松松土、浇浇水……照顾得仔细周到。　　 一天早晨，老汉早早地来到果树前，准备给果树施施农家肥，就在他拿起锄头将要松土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我的天——这棵果树怎么死了？老汉惊讶得目瞪口呆不可理解，不可能呀？为什么呀？他自言自语着。对于果树的死，老汉非常懊恼非常伤心，从此再没有来看望过果树。　　 一场春雨之后，天蓝风柔，大地更加生机勃勃：溪水潺潺、麦苗拔节、花朵绽放……大地都穿上了绿装焕然一新。　　 在这春光明媚的景象里，只有果树干瘪的身体、枯败的秃枝混搭在绿色里，显得很不协调。果树用微弱的一点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看了看四周，眼神暗淡而空洞，神态萎靡而颓废，他漠然地闭上眼睛，内心多么悲伤多么痛苦。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再也不能讨主人欢心了，成了一个废物。　　 就在这时，“您好”一个细细的声音对他说：“我可以帮您吗”？只见在果树不远处，栽种的是一株葫芦，正在向他点头问好。果树轻蔑地斜视了一眼，又慢慢地闭上了眼，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看着冷傲的果树，葫芦笑了笑，没有吱声。　　 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这是小葫芦从母亲那学来的。当年母亲带着众多的兄弟姐妹，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也不忘帮助大伙。从此葫芦就立下誓言，要像母亲那样善良、坚强、吃苦、奉献……有了信念就要行动，小葫芦先是调了调身姿，而后蠕动，最后蓬发生长，向着小树前进。　　 终于在几天后的早晨，一个细长娇嫩的“小触手”离开地面攀援到小树的身上，在晨光中挥舞着，挥舞着……为了庆祝初战告捷，葫芦频频与周围邻居打着“胜利”的手语：“欧耶”、“欧耶”。　　 毛绒绒的葫芦苗非常鲜嫩、清新娇媚，她是个活泼爱动的“小不点”。这才多长时间，就与周围邻居们搞好了关系：她用自己的小触手拿掉小草、小花、苦苦菜、马牙菜等等，让它们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生长，就连蜻蜓蝴蝶也停下来互相打着招呼。每当礼貌地与果树打着招呼时，换回的总是冰冷的沉默，甚至是神情木然的斜睨。　　 对于次次的挫败和“目光”伤害，小葫芦流下了眼泪，感觉做好人真难。算了，我去帮助别的植物去。想到这，小葫芦一赌气调整了自己的脑袋，向着远处的丝瓜架爬去。　　 一天，妻子正好经过这。哎——，妻子深深地叹口气，看着这棵老汉为了她而买来的果树死了，心里又难过起来，既然舍不得砍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当小葫芦的藤架吧。葫芦的小脑瓜就被妻子捉了回来，把她放到果树的树干上。等妻子走后，倔强的葫芦又把脑袋偏向一旁，反复几次……这棵葫芦与众不同，不往高处攀，却爱顺地溜，你想上哪去呀，我的小宝贝？妻子发现后不满地唠叨着，最后小葫芦被女主人用细绳固定在果树上。　　 看着傲慢的果树，葫芦低下头怯生生地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这是主人的意思，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帮助，果树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心里充满委屈的小葫芦使劲向上长着身体，白天长夜晚长，风雨无阻，终于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藤葫芦，此时，葫芦爬满果树大半个身躯，甚至攀上果树的胸膛，她心里愉快极了，这样我就可以更好帮助果树了，让他高兴起来。　　 对于葫芦的缠绕，果树很是厌烦，他很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抖下去，可自己已经死了，只凭一点灵力活着，身体的上部早已失去行动能力，即使随风摇摆，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能为力，更别说去把葫芦抖落推开了。看着自己无法阻止这种事情发生，果树只能忍受别无他法。　　 葫芦为了让果树生活好一些，早晨有露水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撒在果树上；中午为了怕果树被阳光晒着，葫芦发动全身的绿叶，给它遮阳避光；晚上葫芦面对着果树唱起儿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我来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对于葫芦的努力，果树仍然漠视，葫芦觉得很失败有点不可思议。她不明白，面对自己这么热切的示好，他怎么可以如此不近人情呢？葫芦有点灰心，就想放弃。可转念一想：妈妈说过做什么都要坚持努力，只要我用爱心感化他，终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离不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以离开他一样。葫芦决定继续做下去，不到胜利决不罢休。　　 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果树对葫芦的执着，心里开始有了感动，有了不忍，可表面依旧置若罔闻，仿佛一点没有转变，然而铁了心的葫芦就如一个“妈妈”爱护自己孩子一样，不计代价地实践着自己的诺言。　　 葫芦把自己分叉，长出好几个小头，分别缠绕果树不同的枝杈，这样才能更好地爱护果树的身躯，尽管那身体僵硬与冷淡，让她伤心难过，但她坚信，终有一天，她会让他枯败麻木的肢体重新焕发出鲜绿的生命，还他一个健康的躯干。　　 葫芦真情地缠绕着果树，缠呀缠，绕呀绕，直到有一天，小树与葫芦浑然一体，不分彼此。他们完全成了一棵全新的绿色植物，蓊郁葱茏，生命力旺盛，散发着勃勃生机。　　 冷漠的果树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仔细地察看自己的身体，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变化，好像自己长满了淡绿的皮肤，表皮的伤疤正在愈合，更重要是自己的躯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冲撞，使四肢百骸都在舒展，过去枯死的心轮一点点的复苏。啊！果树预感自己将获得新的生命，重新回到大自然中去，也能再次收获主人的欢心了。　　 果树开始用感激的目光，重新审视这株好强又倔强的葫芦，只见树上树下长满“心”形的绿叶，错落有致紧紧相依，随着藤蔓的缠绕，覆盖在自己的全身还有那黄灿灿的葫芦花，洁净而清丽，花中晨露流光溢彩，晶莹剔透，风吹来时，叶子微动，摇曳起来的葫芦花，宛若一位风姿卓越的女人，妖娆而妩媚；最好听是她那“咯……咯……”的笑声，清脆爽朗。看着看着，慢慢地果树嘴唇收拢，眼角皱起，麻木的脸上终于释放出今年第一次微笑。　　 果树被感化了，再也平静不了了，他要有所行动，先把自己的身体挺了又挺，觉得自己坚挺一点，会更轻易地接受来自葫芦的关怀和温暖。也能为葫芦作一个坚实的依靠，成为她身体上的支撑点，更重要的是给葫芦一个回报，让葫芦有所收获，收获那份艰辛后的喜悦……　　 对于果树的改变，葫芦看在眼里知在心里，她热烈地回应着小树的变化，将他拥得更亲更紧了。她有理由相信，他们的未来将充满希望，将会一片光明；葫芦心甜如蜜，她的愿望更大更远了，希望一直这样手拉手肩并肩永远地走下去。　　 大风来了，果树会努力挺直身体，不让肆虐的风撕扯葫芦的娇躯；大雨来了，果树会拱起身体，不让硕大的雨点砸向葫芦。雨后，葫芦不停地擦拭果树脸上的雨水，轻柔而温情；果树闷闷不乐时，葫芦会摇摆花朵，散发出阵阵香味，驱散果树的忧愁。　　 一天，主人拉车的黄牛跑过来，依在果树上蹭痒痒，他使劲地蹭着，撕心裂肺的痛让果树不堪忍受，不由自主呻吟着：“哎呦，哎呦……”听着果树痛苦的声音，葫芦用尽全力抱紧了小树，并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中间保护小树，即使葫芦疼得直流泪，但她依旧抱着小树，不忍躲开……就在此时主人来了，一声大吼：“噢——！”大黄牛很快逃走了。　　 看着自己脚下那一片折断的枝叶，再看葫芦遍体鳞伤，果树流下悔恨而又心痛的眼泪。他紧紧拥抱着葫芦，对她暗自发誓，今后一定要与葫芦相伴着走下去，直到永远永远。就这样在一次次的日常生活里，他们互相帮助相互配合，心儿越走越近，行动越来越默契，终于明白了两人相亲相爱生活才能美好而安逸，才知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意义。　　 幸福、充实、丰收的日子过去了。天凉爽起来，秋天来了，葫芦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寒意，她知道与果树的分别为期不多了，为了能与果树快乐地过完最后的日子，她从早到晚都依偎在果树的怀抱里，唱歌说笑地逗着果树，可身体越来越乏力，越来越干枯，她坚持着她抗拒着，哪怕一天、一时、一分……　　 气温越来越低，今天下霜了，葫芦仰起毫无生气的脸，并用深情而又悲痛的声音说：“天气太冷了，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地方。我不在时，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果树抱着她羸弱的身躯，眼泪“哗哗”地滂落，哽咽地对她说：“好好睡吧，明年春天，我会在这等你回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来哦！”葫芦满意地笑了，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点了点头，亲了亲小树的嘴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离别时的叶子散落了下来，在寒风中打着旋，飘向远方……　　 果树知道葫芦睡着了，就像从前的他虽然不能说不能动，但她也有思想有感情。果树每天都对着葫芦留下的干瘪藤蔓，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就当葫芦没有离去一样。　　 冬天的风，异常寒冷凛冽，果树始终抱着葫芦干枯的身体，即便是呼啸的北风，吹得他差一点倒伏，他也不忍屈服。这个冬天，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期盼：来年的春天，我要在这等着，等着葫芦到来，保护她爱护她，就像当初她保护自己那样……　　 果树坚持着煎熬着……终于春天来了，气温开始回升，冰雪开始融化，果树的希望就要实现了。　　 一天上午，主人为了再开辟一块新的菜园，就点火烧荒。然而点燃的大火，一不小心在大风的作用下越过隔离带、越过小路，迅速地蔓延过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小树惊呆了，感觉要出大事。他开始担心害怕起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而是担心明年春天葫芦来了找不到他，那是多么的伤心难过，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火越来越近，近得果树感觉到了炽热。就在果树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把枯藤抛掉，火就会很快过去，不会引火烧身，快……”小树没有动，曾经的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心头，嘴里喃喃着：“这是你留下的，你留下的，我恩怨分明，若非你救我爱我，我决不可能活下来，我要报恩……我要报答……我要遵守诺言……”　　 热风！烈火！贴上他的脸面，果树连眼都没有眨一眨，火苗也掠起了葫芦枯藤，轻轻带起飘动。果树望着前方，容色安然，心静如水毫无惧色，心里想的是：亲爱的我来了，我们很快就要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燃烧中的果树流下两行热泪，不知是燃烧的痛苦还是相聚的欢喜。火越烧越大，两个身影在火海之中，一动不动静静地燃烧着，竟没有丝毫的哀痛，反而浮现出异样的幸福。　　 这一刻，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的一切美好，都变得黯然失色，在蒸烈翻腾的火焰中，响起果树与葫芦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