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摇曳在风中的彩蝶儿（友谊散文）

　　　　 我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吹——　　 那萦绕在灵山上空的缕缕云气，浮浮冉冉，宛如一幅被风撩拨的珠帘。独倚高楼凭栏望，那丹色洇染的流云，时而宁静，时而舒卷，时而相聚，时而分离，格外的优雅、曼妙、苍茫、静寂，恰似一只摇曳在风中的彩蝶儿。　　 记忆中，莹也宛如一只摇曳在风中的彩蝶儿，飘摇，在我灵魂的高空。　　 那年，那天，那个小小的寂寞的南方山城浸润在那缠绵悱恻的雾水中。雾水沉得很低，仿佛可以用脚踢起，我和莹就在那个悠长悠长的小巷里蹀躞。没有人时，我俩挨得很近；有人时，她就会加快脚步，匆匆向前。　　 我很清楚，穿过这条长长的小巷再向右走百来米就到她家了。但莹不说，就表示不愿回去，我再迷惑，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只好默默地陪着她在那条悠长悠长的小巷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一遍又一遍。从晌午一直走到天儿擦黑。　　 我和莹从小学四年级就是同学，最有意思的是我们一直是前后排。小学时，我比她矮，坐在她前面；上了初中后，我像是催了化肥似的，蹭蹭蹭往上冒尖，终而坐在了她后面。　　 初二那年，班里又进人了，小小的教室里满满的塞了四十几张桌和八十多人。下课时，人在教室里，就像一群磕头碰脑的蚊子，磕磕绊绊，绊绊磕磕，嗡嗡的响成了雷。一上课，我们就成了夹心饼干，前后两张桌子紧紧贴着我们的前心后背，想转个身都费劲呢。莹在我前面，她那长长的发自然而然就堆积在我的课桌上了。她的发黑而浓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夏天的时候，清风柔柔的将那馨香送进心脾，一股清凉便油然而生。当然，有时也会让我颇不耐烦，尤其是在我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她那长发就像一双小手，一会儿挠我的鼻孔，一会儿又搓我的眼睛……而我呢，就从她的头发里挑出几根挽在笔上，然后压上几本厚厚的资料书，只要一下课，准会有一声哎呦，令我暗爽不已。一下课，我就得闪电般窜出去，而她，也如影随形地追了出来。所以，操场上总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就像是两只自由飞翔的彩蝶儿，不停地扑腾着纤弱的翅膀。　　 初三那年，我们迁到了新校区。由于新校区离我家太远，中午那一顿就得自备了。那天放学，她走得比较晚，等她从窗户外走开，我才准备从桌洞里拿出饭盒。可是，我刚拉开书包正要去拿时，一声金属撞击从地板轰隆隆地传来，震碎了我所有的心绪。那空荡荡的教室里静悄悄的，一如我无言的心绪。无奈，只好把地上的饭扫到垃圾桶里，然后趴在桌上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我嗅到了一股青江菜的清香，好像还有卤肉的酱香。等我睁开惺忪睡眼，两个饭盒就摆在了面前，一个饭盒里盛满了米饭，一个饭盒里装满了卤肉和青江菜。　　 我正疑惑时，那婉转如百灵鸟的轻妙声音顿时涌进了心窝：“一起吃吧！”　　 我抬起头看她。我很惊异，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灵气的眼，比窗外的蓝天还要湛蓝澄澈，比那小河里涓涓的水还要鲜活。而那凝固在额头的露珠似的香汗，紧贴着她红彤彤的温润的脸蛋儿滑落。风从窗外柔柔吹来，她的发也如彩带般依依舞动，在我脑际突然浮现了一句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许是我愣愣的眼神让她有些难堪，她含羞地低下了头，两个大拇指在腹前不停绕圈。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咱们一起吃吧！”我们一起说着，看着对方痴痴地笑了。　　 之后，我们成为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就算是今天的她有些不对劲儿，我也没多想，因为她本就喜欢这样湿湿的润润的天气。　　 雾水不知何时变得沉甸甸的，在我们发梢上凝结成了晶莹的珍珠。那璀璨的珍珠从她如玉的脸庞滑落，她就像个泪流满面的鲛人。　　 “我走了！”莹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睁得很用力，似乎要把我刻进她的眸子里一样。　　 我嗯了一声，看着她慢慢转身，慢慢地一抖一抖地娉婷而去。　　 秋的凉气渐渐升了起来，虫儿在墙角低鸣，那雾似乎也随着虫声浮了起来，在巷口和树梢间徘徊。莹好像也被寒意侵袭，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身子也抖得更厉害了。　　 “我真走了！抱抱我好吗？”莹突然转过身来，带着哭腔道。　　 莹张开双手站在了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任由泪水模糊了她那双湛蓝的眼。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她。可是，她的身子却像无骨的蚯蚓软塌塌地贴在我身上，又像是一条刚健的巨蟒紧紧地缠绕着我，使我透不过气来。　　 我轻轻捧起她的头来，迷惑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眯而朦胧，似乎是一池吹皱的春水，又像是里面住着个仙子。莹没有半丝挣扎，可我却能感受她那高低起伏的胸前柔软，还有那不时抖动的身子。　　 “怎么了？”我问。　　 莹拨浪鼓一样摇头，用力地把我拥进她身体里。我只好尴尬地杵着，活像根木头。　　 时间就在这种半是尴尬半是甜蜜中溜走。夜渐渐染黑了四周的一切，莹却一句话也没说。我分明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了，终而轻轻地趴在我的胸口。突然，莹飞快地在我的额头吻了一下，湿湿的，润润的。可就那么一下，我彻彻底底的蒙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莹就跑开了，那跑动着的一步三回头的她，就像一只彩蝶儿，挥舞着那对被雨水打湿的翅膀和我作别。　　 第二天，我到学校，发现前排空空的，心里很突兀地也空了。等我跑到她家门前时，那敞开的大门里是一群不停搬进搬出的人，还有一个陌生的长得像肉球的女人在边上指手画脚。我终于明白，莹真的走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找到莹的音讯，我们就像是被风吹散的两只彩蝶儿，从此各自天涯，再无相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总怀念着那年，那天，那小巷。　　 如今，我已不再问风是从哪个方向吹。那摇曳在风中的那只彩蝶儿，总会引领我挥动着被雨打湿的翅膀在那凛冽的风中自由翩跹翱翔，伴着我寻觅那超越性别、超越生死、超越时空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