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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去忘

时间:2020-08-29 00:17
  敲门前,我忍住了喊一声外婆的冲动,尽管这个习惯自形成以来已有十多年。   外婆和舅舅一家一起住。小时候去外婆家,大人总会问,有没有叫过外婆啊?我总是忘了这点礼数,于是羞愧得躲到外婆的胳膊下,外婆摸着我的脑袋笑着说叫过了,或者是调皮得当场叫数声,外婆也都笑着一一应答。   午饭我总爱赖在外婆家吃,尽管我不喜欢外婆在鸡蛋羹里放腥咸的腊肉。不过是觊觎着冰箱里的黄鱼或是扁鱼,我宁波的阿姨过年时带回来的,平时外婆也不太舍得拿出来给表哥吃,而我的小算盘却常常能得逞。黄鱼红烧,扁鱼清蒸,没有过多的技法,却一直是我的最爱。而如果我碗里还剩有几粒米饭,外婆便会责备我,好几次都把我说哭了。   初中时每周都还要去看看外婆,高中之后则很少探望她老人家,表哥上大学去了,大人也都忙于工作,外婆大概成了报纸上所说的空巢老人。其实我敲门时本不需要喊她的,外婆的听力实际上相当敏锐。即便在她患上痴呆症后亦是如此。得病后,亦或是还没确诊时,她常坐在门口,楼下传来刹车声或是脚步声,她都要打开门看看。有时我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她也会打开门,也许是幻听了吧,又或是期盼达到了一个阈值。   外婆的病日益严重,我又许久未曾探望。见面时,她指着我问舅舅,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舅舅说,这是你最小的女儿的儿子呀。印象中,外婆最疼我妈了。估摸着过了一个月的光景,姨丈指着我问外婆,这是谁。外婆看着我,不说话,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连头也不摇一下。大家苦笑着,心如刀绞。   现在外婆由子女们轮流照顾,去舅舅家取外婆平常吃的药,才恍惚意识到曾经的外婆家如今要改口说舅舅家了。外婆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外婆牙口不好,母亲有时也会为做什么菜给外婆吃而发愁。“鸡蛋羹吧,”我说,“放些腊肉。”午饭一般是我喂外婆吃,用勺子把饭和鸡蛋羹搅匀,一边给她唠叨些平常的或是小时候的琐事。多陪外婆说说话,这是我爸要求我做的,也许对她的病情的缓解有所帮助。外婆要渐渐忘记我们所有人了,而我要像回放胶卷似的一遍一遍回忆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口香酥的鱼肉,每一寸温暖的掌心,每一根花白的头发,直到无所遗漏。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我还可以假装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着美好的旧时光。   母亲总是偷偷地抹眼泪,外公去世得早,外婆把他们五个子女拉扯大吃了多少苦,本该享享清福,谁知道在晚年害了这样的病。但谁又能否认忘记何尝不是一种奢侈,而记忆是种折磨呢?老爸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母亲给外婆理发的照片,盛夏的炽热阳光被茶色的玻璃窗滤过,晕开了两个女人眼角的皱纹,银白的头发被收拾利索,外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患痴呆的老人,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呆滞的,而是敏感的,有着几分孩子的纯真,长者的淡然。母亲有时会对我讲述过去或甜或苦的事,外婆在一旁自在地晒着太阳,她早就忘了吧。外婆吃药常常忘了吞咽,药在嘴里化开,我们看看都觉得苦,外婆乐呵呵地傻笑,也许她忘了苦了吧。我坦然用手背抹去了那一道已被初秋并不刺眼的阳光蒸腾了许久的印痕,转过身,生活还在继续。   但如果,有可能,我想,忘了去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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