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某人杯】二姐的缘分（散文 征文）

　　三年困难时期，二姐在田围镇上初三，为了全家生活，大姑很热心地给二姐介绍了个对象，是大姑他们那儿的一个木匠。木匠给了我家两斗苞谷，让我家吃到接上新麦。　　 我家当时老少八口，当然不算饿死的小妺和出嫁的大姐。八口人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和母亲挣的工分，在那种物资稀缺的年月，生活的艰难困苦是可想而知的。鉴于小妺饿死，父亲也就答应了二姐的婚事。　　 二姐上完初中，顺利地考入县高中。二姐这时才十五岁，可二姐的对象和大姑，三天两头地逼婚。二姐很爱学习，成绩特别好，小学时跳过级，所以她死活不愿结婚。奶奶叹气说：“这事咋能硬逼吗？根本不成！缘分还差得远呢！”后来没办法，父亲只好多退还了人家的聘礼。为这事还得罪了大姑，弄得大姑和我们家好几年都不来往。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二姐的大学梦破灭了，只好回家当农民。两年后，二姐的婚事不能拖了。父亲的一个同事，把二姐介绍给他们村的一个飞行员。两人一见钟情，男方家很快就给了财礼：三百六十块钱（当时最高的）和一包袱新布。二姐当时脸上的那种幸福和甜蜜，我至今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是啊，二姐文静内秀，气质高雅，又有文化，就配嫁给飞行员。　　 可是，过了一个月后，飞行员家来人说，飞行员的婚事，单位政审没有通过。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二姐把眼睛都哭肿了。奶奶看着也很伤心，但奶奶很不当回事地安慰二姐：“我的娃呀，不论啥事都要讲究个缘分，这是缘分没到呢。不是一家人么，咋能进一家门吗。有啥难过的？甭哭了，甭难过了。”可二姐还是止不住地暗自流泪，尤其是看到对方给的财礼时。后来，母亲索性把财礼全退给了人家。　　 又过了两年，二姐的婚事实在不能再拖了，因为大哥二哥的婚事已迫在眉睫。当时找对象，家庭成分是首先要考虑的，所谓人不亲阶级亲，其次才讲究“一工二干三教员，死活不嫁庄稼汉。”可二姐却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凑合的人，她要求对方素质不能太差，成分最起码也应是中农，因为中农是团结的对象，当然最好是贫下中农，至于为了弟弟有媳妇而和地富家庭换亲，那二姐宁可不嫁。因为有堂姐换亲而最终吵闹离婚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　　 后来，又过了一年，终于有亲戚给二姐介绍了个差不多的对象。这人是个初中工分教员，长得也体面，家庭中农成分，也是个“老三届”，跟二姐的文化一样，跟二姐很谈得来，后来就成了我们的二姐夫。　　 二姐夫很聪明，也能吃苦，边教书，边做生意。他总是偷偷摸摸地贩猪贩羊，卖门卖席，把日子还过得挺红火。有年夏天，喂肥的猪要出槽了，很难在本公社收购站缴上，要通过熟人走后门，而且收购站不是压低级别就是压低分量，于是，二姐夫找熟人，用手扶拖拉机把猪拉到西安去缴。二姐夫和猪站在车箱里，半路上下起了大雨，二姐夫怕把猪淋病了缴不上，就把化肥袋子给猪披上，自己却淋得全身湿透。熟人碰见了笑他说：“猪比你还贵重啊？”他说：“有啥办法呢，到啥时候说啥话么。”他把猪缴了后，村里的人都很高看他，说他有本事，别人家过事还向他借肉票。他也觉得非常自豪，很有脸面，在村里抬头挺胸走起走去的。 　　 再后来二姐有了儿子，端午节的时候，二姐抱着儿子回娘家，村里人都围上来看。儿子长得很漂亮，大家不停地夸奖，二姐也一脸的幸福和骄傲。九十一岁的奶奶对大家说：“我说过吗，什么事都是讲缘分的。怎么样，我孙女这缘分还不错吧？”大家说：“你老人家说的还能有错？只可惜你大孙子了。”　　 大家说的是我大哥。因我家是富农，大哥找不下对象，二姐又不愿意换亲，大哥就当了上门女婿。可奶奶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她说：“人的命，天造定。好也罢，差也罢，那都是自家的缘分，没啥可惜的。”　　 奶奶的缘分之说确实很神，甚至可以说是万能。可我却想，人的缘分又是什么造成的呢？难道不是社会大环境造成的吗？有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就有什么样的缘分。因为，二姐的每一次婚姻，都经受了社会大环境的深刻影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