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若不相认，能否相见（散文）

　　莲是我的好友。我只知道，她生了俩个孩子，一儿一女。某日，她无意对我说出，其实她还有一个女儿，只是在很小的时候给别人领养了。言下之意，无不流露出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深深思念和愧疚之情。　　 我没有过多追问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必，当时莲一定有诸多难言苦楚，毕竟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要不怎么会舍得抱出去呢？　　 莲反复对我说道，孩子养父母那边的生活条件很好，视她一如己出，她过得一直很幸福，很幸福，不想她！可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潮湿，声音几度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也是一位母亲，那一刻，我更懂得一个做母亲的心——不是不想，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惦挂她！　　 我鼓励莲，与其苦苦想着念着，不如走近去相见相认。只要真心诚意向女儿低头认错，也许会得到她的谅解和宽恕。二十几载光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相信血浓于水亲情的呼唤，一切皆有定数。　　 我说的，正是莲心里热切所想做的。就这样，莲开始付诸行动，为这场分别太久的相认铺路搭桥。她先是通过女儿身边的亲朋好友当说客，随后又写下几千字的“陈情表”，以此深深感谢她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并详叙了当年亲生父母的不得以为之及现在的懊悔自责，还有今昔对女儿的一片浓浓思念之情。　　 几个月后，终于听到了莲的好消息。那天傍晚，我刚走进广场，莲老远就笑着跑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搂着我，高兴得语无伦次地说，她认我这个妈妈了！她不恨我们了……她下个月就要结婚，她说到时一定请我们去喝喜酒呢！　　 想不到认亲之事如此顺利。想不到我那些话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刻，我紧紧地拥抱着莲，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不知为什么，好像我也突然多了一个女儿似的。那份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我激动得心里满满的都是说不出的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莲不断对我说起她的这个女儿。她说，女儿要结婚了，可得好好准备一份大礼送去。过些日子又说，女儿春节时要来给她拜年了。没过多久，她又说，女儿快生孩子了，她要去伺候女儿坐月子了……我一一听着，微笑无语，惟有祝福。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接到莲打过来的电话。她难过地告诉我，前几天女儿给她发来短信，说她心里只有养父母的位置，实在无法再接受突然出现的爸妈，请他们以后别再去打扰她……她已经尽力了。断然诀绝，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刚相认的女儿又不肯认她了。我慒了，心“咯噔”一下往下沉。当然，谁也不是当事人，谁也不能够站在道德的高地去指责谁。不相认就是不相认，谁也不能强行用道德伦理绑架她们相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抉择，凡是存在的都是是合理的。　　 莲在电话那端伤心地哭了。她说，“我和女儿相认，并不是想得到她的孝敬和关爱，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想，每年能见她一面，真真切切地看看她幸福的样子，就好！”　　 然而在女儿的心目中，只生没养，这个妈妈，就是她心底那一道抺不去的伤，迈不过去的坎！　　 所幸，莲是明白人，她并没过多怨怪女儿的出尔反尔，她黯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事已至此，我也怅然。其实，对于生和养，我倒是有太多话要说。譬如我的二姐。由于早年父母离异，我二姐在周岁时，就离开了她的亲生父亲，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之后，她的亲生父亲从未来给过她任何父爱。她对亲生父亲的记忆完全是空白，而对于她的养父我的父亲却感情深厚。按照二姐内心的真实想法，长大后她也是不想认生这个父亲的，但是我的母亲常劝诫她，不能那样做。不为什么，就凭他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的生命里融入了他的血液，你可以不爱他，甚至怨他，但不能不认他。现在，无论逢年过节还是生父患病住院，我二姐都会去看望。至于有无感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姐认了他，心里就放下了恨。即使是形式，也是一种胸襟，大度。很多时候，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宽恕别人就是善待自己。　　 还有我的两位妯娌——大嫂和二嫂，以及我自己的大嫂，她们都是既有亲生父母又有养父母的，小时候她们都不肯认亲生父母，但结婚成家后，还是和亲生父母相认了。一方面得益于养父母的宽广心胸和教育，一方面也是她们自己的胸襟雅量。平时，每次听着三个嫂嫂说又去了亲生父母那边一趟，不知为什么，我会很感动。我觉得，这样很好，多一双父母爱自己疼自己，有什么不好。况且，与亲生父母相认，并不会减弱对养父母的感情，因为，感情就在那里，谁也夺不走的。　　 所以，我倒是很想问问莲的那个女儿。　　 宝贝，若不相认，能否相见？　　 因为，对于给了你生命、使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讲，能相见，也是一种宽慰!而你，只需往前迈一小小步，便能成全。你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