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医院门外（散文）

　　定期去医院看中医已经坚持快一年了。最近，因为母亲和妹妹手术后在草儿家中休养，所以日子又出现了新一轮的规律。　　 今儿早起送好女儿，家里大概收拾了收拾。昨天的雨让我的药留在了医院。今天，雨停了，准备九点钟去拿药。看看时间还早，于是去园子看看。　　 园子里由于连续阴雨，新种的小青菜奄奄一息了，丝瓜和扁豆倒是青枝绿叶，就是生了不少虫子，看来，虫子在雨天里是快活的，是不是它们的食物洗得干净、吃得卫生的缘故？三株紫苏都岔了好些个枝头，现在也开始开花了，一串串粉紫色的小花挤着暖和，相互映衬着，有一只小蚂蚁一直上下奔跑，这群居的社会化的小精灵不知为何落单了？我只能为它担心，好希望它的家人能记得它，找寻它啊！　　 闹铃告诉草儿已经九点了，去医院吧，取出来的药还是挺重的。草儿现在还是很会照顾自己的，拎不动就笑眯眯地请医院里着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帮忙。把药往电瓶车上码放的时候，有一保安问：“这么多药是两个星期的吗？” 　　 “哦，是一个月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整理着三大包药。 　　 “啊？现在能开一个月的药了？”保安有点小疑惑或小惊讶吧，特地靠近草儿的电瓶车看了看。　　 “嗯，大病是可以开一个月的，看看这三大包，真是一个月的量，看我这个药罐子很能装药吧？”我笑着调侃自己。药终于摆放好了，挤挤挨挨的，我推开了电瓶车，准备回家。 　　 “唉，不管什么大病，能吃药就好，就怕医生没法子开药了！”本来准备骑上电瓶车的我扶着车看过去，说此话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两鬓有些白发，只见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见到袅袅奔向天空的香烟烟雾，草儿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能吃药就好，不能医治就苦了。”草儿是个话唠，一般是会回答别人的言语的。所以，草儿没有离开。　　 “唉，他苦我也苦，他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早点死了，都快把我害死了！”男人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我看着他，好一会没见烟雾吐出，似乎他要把所有的不快和愤恨都吞进肚子里！好久，这一口烟雾细细的，连绵了很长的一段，也幽幽地飘向了天空，我怔怔地看着他，“他 多 大 年 纪 啊？”我怯怯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到。　　 “他六十！”男人的左手做了一个六的姿势，右手又把烟放进嘴巴中。　　 原来我理解的“他”应该是“她”——这男人的妻子。知道了六十岁的她在末日里徘徊，草儿的心有一丝痛。“没救了？”我盯着男人的脸，他的香烟快燃到尽头了。　　 男人再次深吸一口烟，弯腰把烟蒂狠狠地踩了踩，直起身子，手中握着烟蒂。“没救了，就放在那儿等死，看她痛苦，真希望她早点死了，她解脱，我也解脱了，可没有安乐死，医生救不了她又不能让她早点死！”男人的面部抽搐了一下，我不免又同情起他了。　　 “也是啊，虽然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可有些活着又真不如死了。”我脱口说了这样一句话，紧接着，我又说到：“我和我女儿约定过，如果我老了没有生活质量了。就让她把我送到养老院去，看也别去看我！”我不知道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是同情末日的她还是同情面前的男人抑或是同情一个真实的自己？　　 “不是我不救她，是无能为力了，她吃了十五年的中药，这一次说不行就不行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呢？也算够了，她本来十五年前就会死的，现在已经多活了十五年了，应该够本了。六十岁也算小吧？但她现在活着还算活着吗？什么也不知道！帮她翻身放什么样就什么样。真不如死了，她死了，我也不痛苦了。我以后，如果有病，知道没救了，我就自杀！”男人絮絮叨叨的，我瞟了一眼保安，保安神情很严肃，他一言不发地，就立在我们的旁边。　　 “你说自杀？可她现在连自杀的思维和能力都没了，也许她也想过自杀！你说你自杀？难道你能保证你到时候就有本领自杀？”我的问话男人没有接口。我发现自己也乱了，这个问题是让她早日解脱、还是继续努力？唉，是别人的事儿我不知道答案，如果是自己又何尝知道答案呢？我有点茫然，我的眼睛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和旁边的保安两个男人之间扫视着，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男人的脸上少了刚才的激动，目光飘浮着。保安似乎沉浸在悲哀或麻木中，眼神迷离，还有点木讷的滋味。我呢，生出了一份惶恐不安的心绪。　　 沉默了几分钟，我跨上了电瓶车，保安还站着没动，那个男人又摸出一支烟，我用脚着地把电瓶车蹬出了几步路，从男人身边经过时，他的烟还没有点着。　　 “死了（liao），死了（liao），死了就了（liao）啦，就再也没有了，你连怨的机会都没了！你，还是让她活着吧！”我开动了电动车，大声喊到，头也没回地向着前方。因为，前方，有家！　　 一阵小雨没征兆地落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自己园子里紫苏上的那只蚂蚁，但草儿此刻又不再祈愿蚂蚁的家人记得它、找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