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心愿】谁的时间不老？（征文. 散文）

　　　　 前几年，我的一个哈萨克朋友突然有天就开始留络腮胡子，我以为他是耍酷，一个退了休无人注意的老汉，没事可干时，就玩玩这个游戏还可以理解；再之前，我的一位回族同学，不知为什么也留起尖尖的山羊胡须。他十四五岁就和我同桌就学，俩人熟悉得要命，我开始以为他这样做，肯定是准备要当阿訇才用的道具。　　 昨天，女儿才生了小外孙，白白胖胖嗓门洪亮，拉屎撒尿豪迈大方，颇有小男子汉敢做敢为之气魄。高兴之际，我就像犯了彻底畅谈不眠症，不怕流量的消费主动地上了微信，一个一个地和他们在电话里聊天谈这事。他们几乎一致说我：老同学，你该留胡子了。原来，他们留胡须是用在这里的呀。胡须成为一种代际的标志，我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是恍然大悟，可能这就是吧。　　 我是从当爷爷的孙子、父亲的儿子开始成了人生1.0版。之后，经过漫长的求学就业找对象结婚生育之路，终于有了宝贝女儿成了的2.0版；继而，又经过工作事业和培养孩子的数十年努力，看着女儿有了心爱的亲人成家立业，再有了小外孙，一切像做梦般自动升级成了3.0版。顺手之际，我也让我年近八旬的老父亲，在遥远的数千公里之外自动升为他的人生4.0版，让所有的亲戚们在辈份和称呼上，自动完成了人生版本的升级换代。　　 有时，人生仿佛就是为升级而来的，让升级来标志或显现自我的，就像小孩子是为玩游戏而充满乐趣一样，我们都需要在各种没的场合里，亮出真家伙一刀一枪地干，刻苦努力一级一级地升，一版一版地逐级更换，然后，趟在时间的磨砺里一层一层地生长着。所以，在新疆这个有意思的地方，若有一天你遇到很熟悉的男人，突然发现他开始留起满脸或满下巴的胡须，那一定是这个人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他要么当了爷爷，或是当上了太爷爷，他在用一种明显的标志，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完成着自我的升级换代。　　 人生更是如此，在学业上，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中学高中，再到大学本科、硕士博士。在追求的职务上也是如此，从办事员科员做起，先是副科级、科级，接着是副处、处级，最后是地厅级、省部级，人生基本上就在这里结束了；当然，做个普通人若不遇到风云际会的时代，那就别做什么国家级的幻想了。在财富的追逐方面更是如此，从小老板开始发家起步，继而是商人，继而是大商人，最后成为富豪大老板，成为看似轻淡的董事长、老总和其它什么。至于做军官士官、做教授专家、做文人学者等等好人也是如此，至于我们不知道的黑社会的帮派、坏蛋群里的从大至小的论资排辈，甚至在酒场里的坐位敬酒的秩序排定，莫不如此，都是通过升级换代实现自我的成长。　　 其实，论起升级换代方面，最有意思的是电子游戏，设计者将游戏者定位于年轻人，针对具备消费欲望的年轻人，他首先要了解人的天性，知道人需要追求什么，什么东西让人有狂妄的成就感，其中，就包括这种通过努力级别、实现目标版本的档次更替。所以，聪明的游戏作者们都明白升级的快乐，自动升级的要求和实现的途径，才能把整个游戏弄得波澜起伏、情节万千中，或升或降，连升连降。　　 至于降级，也不是没有。从孩子们玩的游戏开始，到人间生活诸多百事，可谓比比皆是。我在从小生活的连队里，就看到惨不目睹的降级。有一个据说有功劳的连长，因为在连队里大搞男女关系，给知青政策造成恶劣影响，结果被上面连降五级，从正连副连排级副排到班长一个官都当不成了，最后，变成了连队里著名的干部农工，郁郁寡欢一生终老。　　 我的人生自动升级，就缘于小外孙。小小的他，出生时像个小猫眯眯，一出生就酣睡不起，除了办吃奶喝水、拉尿撒尿之类的大事哼哼几声以外，其它时间就是不停在睡，欠了睡觉很多的帐，我开玩笑说，这小家伙只是换个地方继续睡，从母亲肚子里换到小铁床上，其实差别有多大谁也不知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她给女儿带孩子，这个孩子天天也是都在睡，像还上世的睡觉债务，也是除了吃喝拉撒以外长睡不醒的货。当然，她首先声明自己，已经提前实现了人生版本的升级换代。　　 人生虽然是活着，看是在醒着的状态里，从求生存到求发展，然后让自己一世活得好些，光鲜亮丽些，子孙后代富足些，一份份地办完人生所有的事情。其实，现实之中却并非如此。首先，所有的醒着并非真实的状态。对世界、对人类、对自我的认识，看似有理论有实践，然而，它们仅仅处在初级阶段，处在一种自我无知朦胧和浑沌不开的程度，只是我们不自知而已。其次，所有的升级换代都仅仅是一种实现的程序，只是在活着的时光里，分别完成着岁月的程序，时光的程序，自我觉醒的程序，甚至是走向人生终局的程序。网络游戏的老手们都知道，越是版本高的软件，越会面临换代的危险，就有在顶层上失去潜力，最终会被新的软件彻底替换的可能。　　 人需要升级，一种不升级的岁月、一份没有换代更新的生命版本，任何时候想起来，在生命的任何角度，都有着充满失败的无意义感。所以，在不断追求自我升级换代的过程里，我有自己的方式，喜欢自如地应对岁月的老去。我不会仗着岁数骂大街，不耍老头作派教育后代；当然，不留大胡子，更不留什么山羊胡子，这些形式纯粹是故弄悬虚。但是，我还是要有人生版本的升级换代意识，知道自己活到哪儿里，不能糊涂地活，以为好日子老过不完。当某一天被孩子升为了爷爷，某一重要日子，又被后人们捧为太爷爷之际，时光虽美好，生活更美妙。可是，我却不争气地老了。　　 记得著名老顽童黄永玉画过的一张写意图，我就很喜欢。画面是一个头发稀少、长满胡子的老头，叼着大烟斗在傻玩。题词更有趣：世界长大了，我他妈的也老了。　　 他比我聪明，早悟出升级的快乐，也早准备好了换代的后果。　　 是呀，在时光面前，谁他妈的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