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阳光照着你

　　有没有阳光照着你？　　 我问丈夫，丈夫问女儿，女儿问瘸腿的小狗，小狗问门口12岁的乞丐，乞丐扬起乱蓬蓬的头发问母亲：“有没有阳光照着你？”　　 母亲说，有呢，说着摸出一枚嘎蹦蹦的硬币，轻巧巧的投到了小乞丐的碗中，——当啷啷，响声愉悦而颤栗。她又急急跑进里屋，掀开锅盖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塞到他的怀中，他的眼睛立刻有了跳跃的质感，阳光一样涌动热闹的光辉。　　 他赶紧立起身子，破衣裳在风中飘荡，向我们合掌鞠躬，“谢谢奶奶，谢谢大婶，谢谢大叔，谢谢小妹妹，谢谢......谢谢，小狗。”　　 我发现他对我们说“谢谢”，只说了一个，而对小狗却说了两个，而且中间还有这么意味深长的停顿。　　 他思考的样子着实让人喜爱，挠着头皮，翻着眼皮，对我女儿说，“小妹妹，你知道谁把你的小狗鼓弄瘸的吗，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是村东头的三楞子，三楞子知道吗，就是那个他爸出车祸死了的，他妈进城当三陪的那个楞小子，他说，他闷啊，除了打狗轰狗没有事干的那个，我从来不骗人！骗你是那个，但你也不要恨他，他怪可怜的！”　　 女儿气得哼哼了两声，但最后那句话，却让她瞪着眼发不得火，问，“还有呢？”　　 “没了。”　　 他转回头又对我和丈夫说，“大婶大叔，你知道刚才对面那帮人说你们什么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们说，别看两口子整天手牵手的像个鸳鸯似的，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装着小九九，男的早就有外遇了，女的也混够了，当下财产都分开了，自个儿挣自个花，夫妻本是同林鸟，唯有富贵忘不了，......，呵呵，大体意思是说你们早晚散伙，要我说啊，你们崩听他们的，现在就是人长得是人嘴，就是不说人话，见多听多了也不要见怪！骗你们我是小狗，是哈叭狗，骗你们我不得好死——”　　 丈夫把拳头已经抵在了他的下颌，问，“还有呢？”　　 “没了。”　　 话坚决而肯定，而丈夫却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拎起了他，他两只胳膊扑棱着，像欲飞展翅的鸟，“大叔，我没有撒谎，他们就是这么说，你不要揍我，我也有难处——”　　 我只是感到这些荒唐可笑。　　 母亲厉声对丈夫说，“你放下他。”　　 她对站在地上的小乞丐招手，说，“小孩儿，跟奶奶去树荫下，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好吗？”　　 他说，“奶奶，我虽然是个要饭的，但我说的实话，我没有秘密，我最大的秘密就是我自己，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用谎言来掩饰自己，想不明白全世界的寂寞这么多，就连我，也是被寂寞所迫，有时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所以我对狗们猫们的感情从来就比人深，夜里的时候，还有狗猫为我暖身子呢！”　　 母亲笑了，抬头望天，说，“孩子，你看太阳在天上，地上没有什么看不见的，有没有阳光照着你呢，孩子，你看良心在这里，只要你摸着它，它就会只属于你！”　　 母亲的脸上有了超越苦难的平静和坦然，小乞丐的神情肃穆但不悲伤，但此刻，我明明看到了天使化作慈祥的妈妈来到了人间。　　 有没有阳光照着你？转回头我们又问彼此，还好，我们终于没有让泪水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