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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短篇小说】烟兵

时间:2020-03-07 01:41
  身着军装的艾耀咧着嘴,把袖子捋了捋,然后给站在公路旁的我们展示了一套擒拿术,切、点、分、封、锁、扣、压等,一气呵成。我们觉得是那么一回事,跟电视里的差不多。围观的伙伴都流露出羡慕的眼光。   艾耀和我同村,从小学四年级到中学我们一直是同班同学。我读中专后的第二年他去当兵的。艾耀那年探亲回来,在村头一下车就被我们遇到了,我们便开始问这问那。还只当一年兵的艾耀彩色普通话里夹杂着驻地的福建口音向我们讲述着军营里的事,说擒拿格斗,说长枪短炮之类的。他还说他遇到一个首长,是一个市的老乡,特关照他的,说探亲回部队后就直接为首长开车。我们一致认为,他的命比我们都好!   我还记得小学四年级时,老师点他上台读书的情形。红着脸用粗而低沉的嗓子读着“梅雨潭是个暴(应该读瀑)布潭……有三个暴(瀑)布,梅雨暴(瀑)最低……”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也忍俊不禁。他是留级生,年龄大我们好几岁。我当时发现他的喉结格外突出,读书时向外一鼓一鼓地,会让人无端地想起夏日里蛙鸣时的肚皮。后来,听大人说那孩子“发身”了,再后来读初中学生理卫生才知道“发身”咋回事。或许之所以叫发身,不仅仅是喉结,还有身体其他的地方也发生了变化,或变粗变长或无中生有。   中考后,全班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考上了中专或高中。他回家跟着他的父亲务农。毕业那年,乡政府在村子里大力发展烟叶生产,他家里栽了几十亩烟。无论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和村干部采取怎样的措施,软硬兼施,种烟的农户都不多。在山区,种烟以轻壤土至中壤土最佳,在一定范围内,表土疏松而心土又略紧实的土壤较为适宜。另外对土壤的养分、水分、酸碱度也有要求。村子里的土容易板结,又没有什么排涝方面的基础设施。艾耀家却积极相应当地政府号召,劳力,肥料等一刨开,那年他家亏得最多。但艾耀的父亲精气神还是那么足,因为乡人武部答应帮忙把他儿子送到部队。那一年全乡只送走三个兵,人们私下里叫艾耀“烟兵”。   艾耀当兵去了,他家还继续种烟。在田间地头,庄稼人歇晌的时候,都可以听见他的父亲发布关于他在部队的消息,已经给首长开车了,以后可以转志愿兵了。你别说,他父亲真还没说谎,他有一次载着他们的首长正经过我们村到别处去,一路按着喇叭从穿越村子里的那条省道呼啸而过,或许算是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吧。   还没到复原的时间,艾耀就提前复原了。别人问他那么好的机遇怎么没转成志愿兵,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文化水平不够。有一次他父亲喝醉了酒对他大骂:“你就忍不住,不日会死么,没出息的东西……”后来才得知,他在开车的那段时间里和一个女大学生好上了,时常背着领导找机会那个了好几回,那女大学生原来是有男朋友的,到后来却只爱兵哥哥,和男友大闹一场,说兵哥哥的功夫就是厉害,生是兵哥哥的人,死是兵哥哥的鬼……她男友一气之下把一份检举材料寄到了部队。   不知怎的,艾耀回来后,“烟兵”这个称呼却叫开了,有人真无聊,当着他的面也这么叫。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有人吆喝着:“烟兵,耍一手擒拿术看看……”,艾耀二话不说,走过去就将吆喝的那人摔在地上,闷头走了。那人叽叽咕噜地爬起来:“莫说,当过兵的还有两下子……”。   艾耀垂头丧气没几个月,走起路来又风风火火,说起话来常常大笑。经过面试,开始在本县新成立的一家保安公司上班了。一身制服雄赳赳的样子。只要有人提议,有人呼和,有人围观,他就会耍上一套擒拿格斗术来。   艾耀不仅在县城里找到了事做,还在别的村找到了一个姓袁的女朋友。女朋友是学兽医的,常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劁猪。一米五七左右的个子,性格直率,朴质实在。黑中透红枣子脸,牙齿又大又白。屁股有些肥,但别人说生孩子容易些。   虽然是个女的,但一看就是那种做事利索的人。不说别的,就说劁猪吧,只见她打开猪圈,弯身进去,一把揪扯住猪后腿把猪逮了出来。嘴里含着劁猪刀,把猪侧平放倒在地上,一只脚踩住猪后腿,用另一手抚两下猪下腹,然后把含在嘴里的刀拿在手上,在猪的下腹划开了一个小口。猪便拼命地挣扎、嘶叫。用两只沾着血迹的手指头往划开的小口处用力一顶,于是便把猪要切的部分给切了下来。然后又腾出一只手把布包打开,取出早已穿好线的针,一会儿就把伤口给缝好了。用手再轻抚几下猪的肚皮,把猪放开。前后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他们谈了半年时间的恋爱,然后就举行了婚礼。酒席上,艾耀被灌醉了酒,他又耍了几招擒拿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大概是“醉擒拿”吧!他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进了洞房,别人说:“去擒拿你媳妇去吧……”他一边倒在床上,一边摆手说:“早……早……拿下了”新娘一脸不自然的娇羞。搀扶他的人离开后说:“我看他媳妇不应该叫‘袁文’了,叫‘袁六’……哈哈”   婚后的日子,艾耀照例到保安公司上班,袁六,错了,还是袁文吧,照样串村走户给牲畜治病或劁蛋。村子距县城一二十公里路,除周末外,艾耀一个星期回来两三次。小日子滋润的让人羡慕。   袁文的肚子渐渐隆起来了,随水稻一路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结实,当村子里一地金黄,稻谷飘香的时候,一个将被取名为“艾福”的男孩儿呱呱坠地了。艾耀回家的时间更勤便了。孩子哭,他就耍擒拿术逗孩子,孩子就破泣为笑了。   就像吹的泡泡,孩子见风长。可不知怎的,孩子满岁后,艾耀回家的次数少了,袁文一问他。他说这段时间省里有大领导要来检查,他们保安人员全都抽调,或巡逻或协管交通,到时还得防范拦车叫冤告状的。大领导还到过我们村庄。到村庄前一天的晚上,县里派消防中队用洒水车将村里水泥路上的泥末儿都冲刷干净了。袁文牵着儿子走在水泥路上感觉格外幸福。   这以后艾耀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袁文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到县城看他,他正在一家单位的门卫室值班。她决定留下来陪陪艾耀。晚上到了艾耀的宿舍,艾耀洗了一把脸就躺在床上,好像有些疲惫。   袁文:“哪儿不舒服?生病了吗?”   艾耀:“没生病”   袁文:“怎么没精神呢……”   艾耀:“没什么,前几天遇到几个老战友,酒喝得有点多”   袁文没再说什么,就去洗漱了。洗漱出来就把身子往艾耀身上贴,手在艾耀的肌肤上摩挲,从颈部向下,向下……艾耀那儿有了点反应,说:“我有些累,你想了就在我上面吧……”袁文迟疑了一下子还是爬了上去,上半身竖着慢慢地动起来,速度呈递增状态。突然,袁文瞥见枕头上一两根鬈发,褐色的。袁文从上面挪了下来。   艾耀:“怎么了……?”   袁文:“没什么,你累了,睡吧……”   艾耀渐渐地打起呼噜来了,袁文想把他摇醒说会儿话,但最终没有,一个人在黑夜中瞪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就回村子了。艾耀还在熟睡。   一个月后,艾耀回家了。袁文给他买来了本地最好的包谷老烧,做了很多菜。边给艾耀夹菜,边问:“耀,外面有女人了吧……”   艾耀没做声,咕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酒,从未喝酒的袁文也喝了一大口,泪水都辣出来了,胃里面有什么在搅动。艾耀一把把她的酒杯按住,说“有了……我们离婚吧”   “我答应你,只是有个条件”袁文说。   “要我补偿?你说吧”   “家里财产我一分也不要,艾福跟我吧,怕跟着你们,不好好待他”   艾耀想这事正好。“嗯,依你的”   艾耀和袁文就这样离婚了。泼辣的张寡妇对袁文说:“艾耀是没有遇着我,若我有你那手绝活,早就来个手起蛋落了……”   有一天,有人说烟兵回村的时候出了车祸,大卡车翻到了河里。河里早干涸了,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家跑去看的时候,艾耀一只腿被车子压着,离命根子不远了。旁边还躺着个褐色鬈发的女人,头好像破了,血把脸都模糊了,样子怪吓人的。村民们很快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交警也很快赶到了现场。交警很纳闷:“这地方车祸出的蹊跷,直线平路呀”。老百姓说“该不是那女的让他分心了……”   艾耀左腿断了,走路只能一瘸一拐的。那女的左颊上留了一块伤疤,乌紫乌紫的,身材倒还是那么苗条。听说,是她花十几万为艾耀买的那大卡车。   看见艾耀在村头冒头,一个小孩结巴地喊着“蔫(烟)兵……蔫……兵……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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