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的钱包

　　上，殇　　 第一次见你在路上　　 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上海的路上，那时我是个女扮男装的小混混。那天，我的几个小兄弟盯上了西装革履的你，而你傻得以为我们是在帮你，这样的你让我心生不忍，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钱包还给你。　　 追上还在路上走的你：“先生，你的钱包。”你有点怀疑地摸摸口袋，接过连声向我道谢。这样的你让我心生愧疚。被偷的人还要向偷他钱包的人道谢，这是什么社会？　　 我见你不像是上海本地人，问。知，你是来上海办事，顺道看看你一个朋友的家人。对于找人，那是我的强项。以前也干过这事，不过这次是真的。看着你对那家人的好，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　　 第二次见你在百乐门　　 第二次见你是在上海的百乐门。欢场女子最常去的地方。那些自诩是贵人的混蛋们猎取猎物的地方。我被一个客人纠缠着，是你出手救了我，可是你又怎会是那些打手们的对手。这次，你的脸上挂了彩，你拉着我跑了很久，终于停下。你说，我很像你的一个朋友。我说，你认错人了。落荒而逃的我，不想让你见到我的狼狈。　　 第三次见你在酒馆　　 虽然不愿意，但是作为帮派中的一员，还是要替老大收一些所谓的保护费。为求自保，我只能选择向那些店铺老板们下手。眼看我兄弟的拳头要挥向老板之际，你替那老板说了几句话。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们，他们当然不甘心。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叫老板拿来一坛酒，我说，如果你能一口喝干了，那么今天的保护费就不收了。你二话不说，拿起酒坛就喝。看着你喝酒的样子，你怎么就那么傻。遇见你，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你却……我骂骂咧咧地带着兄弟们离开。　　 第四次见你在路上　　 因为某件事，我被老头子的人追着打。又是你，救了我。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也就是在这次，你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你说，这次你可以放心去爱了。你眼中的不安居然是为了我。可我拒绝了，但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遇上你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属于你。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你，家世显赫，锦衣玉食。而我，是四婆捡来不知父母身在何方，跟着帮派老大讨生活，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说白了，我就是一个混混，一个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我不值得你这么的爱我。　　 你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此生非我不娶。为了能让你彻底打消这念头，我带你去那个家徒四壁的家看我那瞎眼四婆。你的眼神里是震惊？是忧虑？你抛下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出门而去。原来你和那些人样，看见的是我的身子而不是我的心。　　 第五次见你，你正和车夫抢生意　　 我在街上游荡，顺道看看有没有下手的猎物。你，一顶旧帽，一件打补丁的衣服，混在黄包车夫的中间。文弱的你怎是他们的对手，正要出手之际，你用眼神制止了我。转身离开，不看你一眼，单被你抓住了手，你的手很温暖。你说：“现在我和你一样。”本想要拒绝你的心，却因为害怕失去手心里的温暖而答应了你。就算明天会万劫不复，我也认了。　　 为了你，听了你的话。我放弃了打打杀杀、坑蒙拐骗、去舞厅当歌女的生活，从此我李春天退出江湖。可是他们又怎肯轻易放过我，我知道他们太多事，为了博上位，我得罪了多少黑道人物。为了逼我现身，他们居然抓了四婆！为了四婆，我又一次重出江湖。　　 当我赶到的时候，四婆已被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是你，再一次解救了我。当我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时，你带着巡捕房里的人，犹如神兵天降。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巡捕房里也有他们的人，而我不愿你卷入这场纷争。我对你，很心疼，也很生气。　　 接四婆回家的第二天，她就去世了。此时，我才发现我已经没了泪水。你说：“春天，想哭你哭出来吧。”可我依旧不说一句，不食一粒米。你把我抱在你的怀里说：“春天，四婆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在你怀里，我的眼泪决堤，故作的坚强也化为了尘烟。我说：“没了四婆，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亲人。”是的，今生我把自己交给了你。我和你，你和我，相拥到天明。　　 我的兄弟依然那么讲义气，知道我要离开，怎么都舍不得。我知道，他们也是苦命人，跟着我，虽然有被人看不起，但也有一口热汤喝。我曾在城隍爷前发生过誓，有我一口饭，必然有他们一碗汤。可是现在我无法兑现我的誓言。小夏天是我的妹妹。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孤儿。看见她，总能让我想到自己。她很聪明，她的眼神是无邪的，她不属于江湖。为了不让她涉足江湖，我让她上学堂念书。规定兄弟们不能去学堂看她，要看，也要回到家后再看。　　 我把她带在身边。我不知道，这次是否有做对。我和你，还有夏天，我们三个人辗转来到宁波。　　 宁波虽然比不上上海的繁华，但它很宁静。我用多年的积蓄盘下了一间小酒馆。而你，则带着夏天在附近的学堂当教员。日子过得清苦倒也快乐。你总说，我是你的春天，是我把你带到入了粉红色的玫瑰园。可你不知道，你是那天上的太阳赶走了我心中的阴霾。　　 来宁波的第二年，你在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你那激动的样子，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但是没过几天，你又愁容满面。我问你，你始终不言语。直到我说，我要离开这个家时，你才说出口。　　 原来是你在北平的父亲病重，我叫你赶快回去。在火车站，你说：“顶多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回来，到时一起看着孩子出世。”我重重的点点头。我相信你一定能回来的。对你，我从来都未曾怀疑过。　　 一个月，对我来说是那么长，就像过了十年，一百年那么久。一个月后，你没回来，却来了一个陌生的老夫人。她的雍容华贵，她没有咄咄逼人，相反却很善解人意。你的俊朗、儒雅想必是承袭于她吧。她告诉我，你在北平早有妻室，你不打算再回到这个穷地方。你让我死了这条心。　　 夏天替我感到难过，她让我上北平找你问个清楚。可是我不想，不想让你那么为难。夏天问我，后不后悔？我说，爱上你，有了你的骨血，我不后悔。只是，我不会做任何一个人的小老婆和情人。就像当初我宁愿女扮男装当混混，在百乐门当歌女，也绝不做欢场女子，不做交际花，不做那些贵人们的猎物。但是你真的像那些混蛋们一样，看到的是我身子而不是我的心吗？以为我找到了太阳，可是老天送给我的是太阳的影子。难道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配拥有真爱吗？最后我还是无法逃脱这样的轮回，这样的命运。也许我的母亲也是如我一样的人吧。　　 我不要夏天向我这样，我要她有出息。有出息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上学。我把她送到省城学校，她从来都没离开过我，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但我相信，她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下，错　　 是的，我理解。我真的理解姐姐当初为什么这么做。我理解她为我做的这些，可是苦了她自己。当我再次回到这里时满目的苍痍让我不敢再看一眼。我问邻居，他们告诉我，姐姐在我离开的第五年就生病去世了。从上海回来的同乡说，在上海见到过姐姐的孩子，也有人说是在杭州，更有甚者说是在北平。但我相信，他一定是在上海。姐姐和星磊哥相遇的上海。　　 十多年后，我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上海依旧未变。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就是上海。外面已是战火连天，而这里永远都在粉饰太平。也许，上海，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们最后的避难所吧。　　 我在上海一边工作，一边找寻姐姐的孩子。还是这条路，姐姐和星磊相遇的路。遇到了一个长相酷似他的人。我从那些小扒手们的手上夺过钱包还给他：“先生，你的钱包。”他转身：“你不是她。”我笑了笑：“你也不是他。”　　 在外白渡桥，我和纪星宇，星磊的弟弟并排站着。他说，他是来替他哥哥说声迟到的“对不起”。他说，那封信是他写的，哥哥那么信任他，而他却诓他回家。到家后，他被软禁，他的恳求，他充耳不闻。是他的自私与懦弱害死了哥哥。　　 他说，这次，他是到这儿忏悔来了。我说，我们每个人都没有错。相信天上的哥哥和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错的是这个社会。这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群魔当道的社会。他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北方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他说，他要回去了。他说，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做。在他离开上海一个星期后，也就是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我弃笔从戎，成为了一名军人。姐姐的孩子始终都没找到，但我相信，他一定活在这个世上。他也一定会为祖国而战，为尊严而战，为驱除入侵者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