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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风铃

时间:2020-04-10 01:14
  风没有方向的吹过,在熙攘的街头,他把一串长长的风铃挂在脖子上,丁当作响的横穿整条街。   天刚刚放晴,她坐在公园的椅上安祥的吹着风,花白的发丝在风中摇曳,没有任何方向的摇曳。   人很多,他的风铃在拥挤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风铃每响一次,几乎都会有人对他侧目,他无暇顾及这些,依旧旁若无人的在街上移动。过马路、等红灯、穿街过巷,向着目的地慢慢逼近。   风刮起一个塑料袋,在公园里飞行,肆无忌惮飞行,不肯停下。像一个无处安家的游子,四处游荡。她的眼睛跟着苍白的塑料袋移动,然后穿越整个公园。   仿佛一个世幻一般,她自言自语的说。白了头,皱纹慢慢增多。真的是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她耳边的风铃声似乎从来就没有断绝过。   谁家的宠物狗在树林深处狂吠,惊起一群弱小的不知名的鸟儿腾着翅膀飞向蓝色的天空,变成黑影消失在她浑浊的眼眸里。   她的眼泪忽然间就流了出来。时光追朔到二十年前。   她和他郎才女貌。每日在城市深处遨游。日出日落,在每一个蕴含幸福的微笑背后。   她酷爱风铃,在粘满花糊纸的窗口,时常可以看到一串涂着紫色漆花的铜铃,丁当的摇曳着。   她每天听着这种清脆的铃声入睡,她觉得这是天使的声音,彻夜地守侯在她的窗前叮咛。她是一个佛教徒,信释伽牟尼,信观音大士,她的胸前挂着一个观世音的玉坠子,洁白得没有任何瑕疵。      他是一个退伍的军人,在部队里立过功,受过伤。右耳没有任何听力。他每天保持着微笑四十五度嘴角上场的姿态。这也是他吸引她的地方。他让她觉得他像个天使,阳光明媚的洒在她不曾肥活的心田。   他会做风铃,总是变幻着各种式样隔三差五的把一串崭新的风铃挂在她的床头。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睡觉时均匀的呼吸和有节奏的风铃响,直到笑出声。   她喜欢贴着他的右耳细语。她知道他听不见,她在他的右耳边说过许多关于自己的故事。也讲过她爱他。说完后,她会长呈一口气,然后枕着他的手臂安然睡去。   她喜欢听他讲部队里的故事,尽管枯燥乏味。但她每天都会竖着耳朵倾听,生怕会漏掉一个字。他讲到他立功的情节时,她的眼神简直无限的崇敬与爱怜。   怎会如此?天使般的男人怎会有缺限?她在心里说。但她从未嫌弃过。   枯燥无味的日子被他们甜蜜细腻的度过。这座城市依旧每天日升日落,刮风和下雨。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窗口的风铃消失不见,那原本飘着天使般轻柔的声音的窗台,此刻已空空荡荡。   她蹲下身,无力地抽泣。忽然,她发了疯一般跑向楼下在花丛中四处寻觅。她的眼神由无限希望变成彻底失望。她坐在草地上,无力的点起了一根烟。   陡然,那阵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她像是一个被长埋在地底的幽灵,忽然间听到上帝的如唤,她扔掉烟头,循声望去。   一个胖墩墩的小孩正拿着她的天使,悠悠而过。   她追了过去。   小孩子正准备过到马路对面,她在红灯下,抓住了小孩,像疯子一样,抢过了那串紫色风铃。   丁丁当当,风铃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孩子吓得大哭,揉着眼泪穿越马路。绿灯亮起,接着震耳欲聋的刹车声和一阵腥臭的血液味。   她目瞪口呆的站在路灯下,手里断了的风铃线随着风悲伤的摇冒泡。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模糊了孩子的脸,还有四处溅开的暗黄的液体。   她泪眼模糊,却没有哭出声响,透过滚烫的泪珠,她看到他苍白着脸扑向孩子的尸体,失声痛哭。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痛苦,第一次看到他血红的双眼流出的泪滴。   她大脑空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直站一直站,直到旁边那盏路灯在她的头顶洒下一层淡淡的泛黄的光晕。   他咆哮着冲她吼:那是我的亲侄儿。   她没有言语,只是眼泪不停的掉,像要把一辈子的泪水在此刻都流光。   “他喜欢那串风铃,我摘下给他玩耍,满足他的童心。”他终于平静下来点上一根烟喃喃地说。但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离开,她留下来继续生活。带着无限的内疚,带着他临走时的一句话痛苦地活着。   他说:“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我也无法面对杀死自己亲人的人,对不起。”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喉咙哽咽了一下,但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却没有任何哭腔。“我会给自己时间,如果我无法忘记你的话,我会回来找你,带着风铃。”然后,他转身离开,不等她回答。   有些事,或许经历过,就会在心底扎下根,然后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块血细胞,每一寸毛发。   我为何等你?我何苦等你?她想。阴影总会在烈日下出现,但晚霞落尽时,又将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任何影子之说,直到清冷的月光再度爬上凋残的树梢。   于是,她结婚,然后离婚。再结婚,再离婚。   她很想为人妻,为人母,她很想死心踏地的跟着一个男人,平淡一生。她天真的以为,她已忘记那段过去的伤痛。   时间残忍的告诉她:你没有,你从不曾忘记,从不曾。   直到他打来电话。她已无兴趣知道他的音信和他的联系方式。可是,他真的回来了,带着风铃回来了,此时正穿街过巷的往这边赶来。这说明,他这二十年来也无法释怀。   二十年是足可以抚平任何伤口的,二十年,多么漫长的字眼,正如她所说,仿佛一个世纪。   他说:“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   她说:“我在公园等你。”   她依旧等在公园的长椅上,二十年前的那血腥的画面又在脑海重现。然后盈湿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会为二十年前的往事落泪。更何况,那错是因为她太在乎他天使一样的风铃。   她又笑了,如此落泪,如此笑。她觉得自己疯了。   然后,她看到他出现在眼前。脖子上挂着一串风铃。她把花白的刘海撩向耳后,怔怔地看着他。   他也老了,胡须花白,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像六十岁的老头。   她又何尝不是?   他开口:“这些年,可好?”   她答:“很好。”   他说:“我不好,我忘不了你,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意志和精神的折磨。”   她说:“何必离开?”   他说:“因为我曾经是那么的想忘记你,但事与愿违。”   她笑。      他把风铃递到她的手上,抓起她褶皱手。她下意识的收回。   他看着她,没有任何面部表情。   “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说,我为你疯过,如同你死去的侄儿和那串断掉的风铃,都是过去。二十年了,我无力承受这么重的承诺。你我早就在那时错过,你明白什么是错过吗?就是你我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谁也看不见。就像我们现在距离。”   她说完,转身离开。风嘎然而止。   他站在原地,手中的风铃掉落,发出沉重的响声,像是敲响二十年前往事的大门。   他崩溃。泪水透过指缝掉在地上,瞬间被风干,无迹可寻。   宣纸太薄,笔墨太苍,红颜易笑,浊酒断肠。只是沧海桑田,你已不在,我又怎幽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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