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黑妮（小说）

　　　　 黑妮生了，生了个女孩，全镇的人都震惊了。　　 黑妮脸不黑，也不算很白，农村人，太阳晒的肤色，不娇艳但很耐男人喜欢。元宵节是春节过后的一个隆重喜庆的日子。我们这里大多是扭秧歌、唱戏曲，打花鼓，踩高跷，观花灯。元宵节还未到，远远近近的锣鼓声就咚咚呛呛，翻过那些高山，树梢，鼓噪着那些屋里坐着，街道上站着的上了年纪的老人，青年男女和孩子，举着耳朵，聆听那些鼓声来自的方向。只等那些鼓点近了，彩旗飘飘浓妆艳抹的秧歌队伍现了，在村庄的某一家院停了，锣鼓声就在这里擂的震天响，远远近近的村民，从村庄的四面八方涌向这个庭院，把那些站在高跷之上，骑在黑毛馿之上，旱船之中的红红绿绿的演员男女围成一个风雨不透的圆圈。吭锵的锣鼓，精彩的表演，像是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把那些半大孩子吸上了墙边的那棵大槐树上，挂满了所有的枝枝杈杈，红红绿绿的像是些花果。人群中那些还不会走路的小孩也骑在了父亲或者母亲的脖子上。只等这院子的主人拿出了糖果香烟和人民币，那些锣鼓声才和红红绿绿的秧歌队伍咚咚呛呛地走向另一个村庄或别的庭院。能够在庭院停留的人家大多是有些福裕的人家，此时他们会得到全村人的羡慕和崇拜。咚咚呛呛的鼓锣声远了，那些挂在大槐树上的孩子还在红红绿绿的挂着。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三或五的不肯离去。他（她）们演员中就有黑妮，黑妮很吸引人，这些演出是各自村庄自演的。　　 黑妮嫁过三个男人，最终都离了，理由是黑妮的肚子都没被三个男人搞大，依然平平的。三个男人离后，都各自有了家，有了女人，女人大肚子有时在黑妮的身前故意转悠。生了一胎，又一胎，还想再要三胎。镇上的人不惊奇，村上的人不惊奇。倒是黑妮成了人嘴上的说笑佐料。　　 一个女人不生孩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黑妮也一样，特别是她是被三个男人证明了的。黑妮从此怕嫁人，但是女人总要嫁人的。在父母央求下，黑妮嫁给了同村的蛋子。蛋子是有名的，村里的人不爱叫。就一直叫蛋子，以致有时候有人真叫不出他的大名字。蛋子爱喝酒，喝酒必醉。小时候，蛋子的裤子松的退到肚脐眼了。老师走过去，蹲下身子给他往上提提。老师的粉红的上衣领口很开，一低头，一对白嫩的大奶子像要跳出来。老师帮他提好了裤子，站起来，看见蛋子的脸红红的。问蛋子：“怎么啦？”　　 蛋子说：“老师，你的奶子比我娘的奶子还要大呢！”　　 老师听了，脸也红了，心也沉甸甸的。就找了蛋子的娘，蛋子娘劈头盖脸地骂了蛋子，蛋子就不再去偷看女人的奶子。　　 蛋子曾有过一个女人，就因为那次没有穿内短裤，把女人弄丢了。那次洗澡，蛋子从水里湿淋淋地趴出来，忽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女人的叫声，越来越近。蛋子急忙抓过石头上的长裤，匆匆忙忙地穿上，套上鞋子，拎着褂子就跑。天热，裤子湿透了，粘粘地贴在腿上。女人的笑声远了，蛋子停下来，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歇息起来。这时，一阵碎步儿踏踏而至，轻盈地伴着一阵女人的清香。蛋子看过去，是朵朵。朵朵也看见了蛋子，停下来。看着蛋子的裤子笑起来。蛋子被朵朵笑得不知所措，愣在那里。朵朵止住了笑，从包子里拿出一件长裤儿扔给了蛋子。蛋子接过裤子，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是被汗水啧的一片片水花儿。朵朵说：“快换上吧！”　　 蛋子迟疑了一下，四周看了一遍，解开了裤带，还没退到膝盖儿，朵朵哎呀一声就跑了。蛋子，这才发现没穿内裤，就把长裤又提起来，一边系裤带一边纳闷自己明明是穿了内裤的。蛋子终于想起来内裤丢在河边了。这事传到蛋子女人那里，女人就再也不理蛋子。　　 蛋子和黑妮的前三个男人一样，结婚半年也没有让黑妮的肚子鼓起来。蛋子和黑妮的父母好在当初没有指望他们能开花结果。就算是完成父母的一份心愿吧。　　 下半年后，有人发现黑妮有时吐，肚子有些鼓，村里的人都以为是胖的。就连专职管计划生育的朵朵也这样认为。黑妮是她最放心的。这是黑妮的男人们实践证明了的。可到医院一检查，说是黑妮怀孕了。黑妮的父母和蛋子以为是医生在开玩笑，傻愣愣地看着医生，不认识似的。医生说：“看看，看什么看，告诉你们有喜了！”　　 蛋子、黑妮和父母却真的不知道喜从何来，黑妮父母看了看瘦儿吧唧的蛋子，摇了摇头。这件事就被隐藏起来。黑妮很少出门，直到黑妮的肚子越来越大，才不得不被送进了医院。碰见的村里人都以为黑妮得了一种胖病。直到黑妮回家时，见黑妮的娘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婴，才惊讶地聚拢过来，叽叽喳喳的。　　 这件事像一刻定时炸弹，震惊了村里的人们。黑妮的前二个男人闻讯后也到黑妮家去看个真实。另一个没来，因为女人的肚子又大了，拎着女人到外面生去了。黑妮见了他们，故意将女婴的脸儿露了露。黑妮的男人都低了头，但很快就摇起了头。这肯定是装的，女婴肯定是抱养的。朵朵也是这样猜想的。这一年很少见黑妮出门，好像是在演一场戏。抱养没手续是违法的，朵朵是知道的。虽这事比超生私生轻得多。朵朵也是心里有些凄惶。毕竟是自己管的事，电话一响总以为是镇里计生委来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有说抱养的，有说是亲生的。　　 孩子生下来了，要落户口的。蛋子去了镇里两趟都没办下来，医院证明在他们手里像是一张废纸。蛋子说尽了好话，镇里人说，有人举报女婴是抱养的。只要是你能证明你不是抱养的。谁能证明呢？人民群众！那天黑妮家里有镇里人拿着纸，左邻右舍都在上面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