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韵】选择（传奇小说）

　　　　 　　 　　 1　　 饮水机的水不停地滴答着，像极了老马现在的思考状态，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这时电脑上的对话框里，那个女孩还在哭，老马不明白，这孩子哪来的这大精神头，三天了，还在诉说自己的情理，老马的嘴上开始起了一层皮，接着是红色的斑点，继而鼓起水泡，他劝解女孩，“我会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的，那先不要这样了，好吗？”　　 老马起身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觉得心里的火焰小一些，他拨通电话：“让马驹经理过来一下。”　　 马驹是他的儿子，还不到三十岁，血气方刚，如初升的太阳充满朝气。　　 时间不长，一辆加长轿车停在院子里。　　 马驹进来了:“爸爸，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个女孩怎么回事？”老马盯着儿子问。　　 “她就是没事找事干，进的原材料差一个批次，她就吵吵的唯恐天下不知，我没办法，只要我见到她，就要炒她鱿鱼呗。”马驹一点也不在乎的神情惹恼了老马。　　 老马面色严肃的皱着眉头：“孩子，咱开的是工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原材料差一个批次，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失去信誉，失去原则，这样谁还会和你做生意。”　　 “咱是再加工，他们会看出来吗？”　　 “人要讲良心，要遵守职业操守。”看着满不在乎的儿子，老马摆摆手，“你下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可以到咱们的加工车间锻炼一段时间再说。”　　 看着老马严肃的脸色，马驹灰溜溜出了书房的门。妈妈雅菊站在大厅里，感觉气氛不对，问儿子，“怎么了？惹你爸爸生气了，都这么大了还对事情没主见吗？”　　 “妈，老头子要我下工厂进车间。”马驹把自己像扔口袋似得扔到了沙发上。　　 “去，去，不要在这里，一会让你爸看见，又得不顺眼了，回自己卧室，做好晚饭我叫你。”　　 老马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看来自己要亲自去一趟办公室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双穿着老北京千层底布鞋的脚迈着坚实的步伐，一步步登上了石基，这是一座二十层的办公大楼，门口蹲着俩大石狮子，嘴里含着宝物，眼睛大大凸出目视着远方，石基两侧是汉白玉的栏杆护围，每十层石基摆有石制的大花坛，花坛里各种颜色的小花竞相开放，给这座大楼增添了颜色。　　 老马进到大厅，一伙人在乱七八糟的谈论着什么，看到老马各人做鸟兽状散开。　　 老马对秘书吩咐:“通知徐芸香到我的办公室。”　　 秘书赶紧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芸香，“董事长找你，快到他办公室一趟。”　　 芸香一米六几的个子，一身职业装把她打扮得很优雅，她不急不忙踩着高跟鞋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你是徐芸香？”　　 “是的，董事长。就是那个跟你哭了三天的人。”　　 眼前的女孩和老马想象中的职员判若两人。“很年轻啊，你是怎么看出原料有问题的？”　　 “我去现场查原材料，发现货物批次的代码不对，就向经理汇报了，哪成想他还振振有词，说我多管闲事，我为了什么？”女孩看似平静却充满激动地说。　　 “你做得很对，这样吧，放你一个礼拜假期，算是对你认真工作的补偿，休假后我们一起去加工车间看看。”老马心里有了主意。　　 “好的，老板。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好，你去忙吧，顺便把你手头工作交接一下，彻底放松自己一下。”老马冲芸香颔首一笑。　　 2　　 时间拉回十几年前。山里的冬天特别寂静，忙完农活的人们都在家里猫冬，小风刮过萧瑟的树梢，人的脸上还是冰凉，从村西边走来一个挑水的小姑娘，她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长长的扁担在她肩上打着晃，两只空桶来回摇摆着，村子里很少见到人，只有实在需要生活必需品，人们才会出门，像这个女孩一样出来挑水的人也不多。　　 她就是徐芸香，父亲是村长，家在村子西边住，诺大院子里种着梧桐河杨树。院门打开，芸香挑着水进来，弟弟芸生把厚厚的棉布帘子掀开，芸香进了屋子，屋子里的火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吱吱冒着白色雾气，芸香把水倒进水缸，然后开始和面。　　 “芸生点火。”芸生在看一本小人书《二十四孝故事》，没有听到姐姐的话，芸香上前一把抢过小人书，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它点火烧掉。”　　 “姐姐，我听话干活，你可千万不要烧了它。”芸生可怜兮兮的央求姐姐。　　 奶奶这时踩着三寸金莲过来摸摸芸生的头：“孙子，看书吧，奶奶烧火。”　　 老太太盘腿坐在灶前，一明一灭的火光映照着老太太没了牙的瘪瘪的嘴。　　 “奶奶你就偏心眼，我像芸生这么大都下地干活了。”　　 “你呀，是丫头，能和芸生比吗。是不，芸生，俺家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呢。”奶奶继续抚摸着躺在她怀里的芸生。　　 芸香不搭理奶奶，继续往锅里贴着饼子。　　 村长进了家门，看着老老小小很高兴：“芸香，饭做好了吧，我有点饿。”　　 “那你先吃点别的垫垫。”　　 “有什么可吃啊？瓜子，南瓜子。”村长看一眼就来气，“我说你这孩子，多亏是在我家，要是在别人家谁还养活了你，你看看就知道做着吃，这瓜子炒炒也就算了，你还用八角、花椒盐水煮了，瓜子都有滋味，是不浪费东西啊。”　　 “爹这话我就不爱听，同样是瓜子我做得就比人家的好吃，不给你脸上长光啊，再说，不就花你点盐钱吗？”芸香有点生气，“吃的时候都不嫌弃，现在又说这话。”　　 奶奶打圆场，“你爹那是饿了，没饭堵着嘴呢，吃饭就什么也不说。”　　 院门不知被谁拍响了，芸香跑去开门，毛先生村里的教书先生。　　 “毛先生有事啊？”芸香大方的问。　　 “是，你是？我怎么没见过你？”毛先生反问。　　 “我爹在屋里。”芸香前面走着，毛先生看着这个俏丽的女孩子，虽然穿着棉衣，却显示出一种逼人的朝气。　　 进到屋子，村长连忙下炕往里让毛先生，“有什么要紧事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找村长是因为学校的事，你看校舍的窗户有些破旧，冬天一下雪就往里灌，孩子们有的都冻手了。”　　 “我知道，现在这情况也不好解决，等开了春吧。”　　 毛先生看到了芸生，“这孩子该上学了吧？”　　 “是，明年吧。”　　 饭做好了，村长留毛先生吃饭，毛先生毫不客气的脱鞋上炕。芸香和妈妈拾掇着吃饭，看着芸香，毛先生说:“怎么没见着她上学啊？”　　 村长：“这孩子十三了，农村人谁还让女娃娃上学啊，再有几年，就嫁人，上学没用。”　　 “村长老脑筋，现在女孩子上学，用处可大，可以上卫校，师范，出来都是端铁饭碗，再说，识字对个人也有好处，就是出个门，认个路，还方便不是？”　　 村长嘴上敷衍着，招呼着：“毛先生吃饭，吃饭，上学的事，以后再说。”　　 芸香在毛先生的帮助下自学小学的课程，插班到五年级，芸香的天赋是毛先生赞赏，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了不起，早晚是飞出山窝的金凤凰。　　 芸香一路顺风顺水上了大学，她要强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和其他同学一样啃老，于是她找到一个工作，在KTV做服务生。　　 那时，歌厅是个新兴行业，大老板谈业务涉足很多。　　 马驹心里不痛快，找到伙伴牛犊，来到KTV散心，他俩是这里的常客，一顿发泄之后，牛犊点了饮料，芸香送进去，牛犊看着芸香出神，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少见的。　　 “姑娘，会唱歌吗？来一首，我们也享受一下。”　　 芸香唱了一首非常流行的《月亮走我也走》，就退出包间。　　 通过那次唱歌，马驹对芸香念念不忘。马驹再次一个人来到歌厅。　　 “老板，上次送饮料的那个姑娘呢？”　　 “那个姑娘是在这里打工，人家是大学生好像毕业分配了吧。你不认识她吗？和你一起的牛总好像和她很熟，你问问他吧。”老板讪笑。　　 马驹很失望，电话找牛犊，“你可真行，对我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　　 牛犊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你认识上次唱歌的女孩？”　　 “是啊，我还想把她拿下，做我结婚对象呢！”听着牛犊嬉笑的口气，马驹扣掉电话。　　 3　　 天气很晴朗，春天里柳枝摇摆着婀娜的腰肢。迎春花开过了，枝条上的绿叶密密匝匝。樱花正在盛开艳粉似霞。马驹脱掉外衣，疾步走进办公大楼，心情如何也要上班，不能让老马看低自己。　　 秘书见到马驹，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董事长通知，让你去下边的分厂。”　　 马驹没好气的掉头就走。　　 来到分厂，厂长点头哈腰的接待了马驹，并且告诉他：“董事长已经吩咐过，你在厂子从最低的工人开始干起。”　　 马驹心里窝火：“你也太大胆，老爷子的只是说说而已，我是来体验生活的，你以为我还真干活啊！”　　 厂长不知怎样应对他，虎着脸色不搭理他。　　 马驹来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看哪里也不顺眼，每天无所事事，马驹要求和厂长下象棋，玩游戏。厂长开始不敢，后来想通了：人家是父子，老子还真会让儿子受委屈吗？我要是和未来的继承人搞好关系也不是一件坏事情。厂长顺从了马驹。　　 在玩乐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一星期过去。　　 老马带着芸香来到下属厂子，隔着窗玻璃看着马驹和厂长在玩游戏，工人们也是心不在焉，最低限度的付出着劳动，老马敲敲玻璃示意屋里的人出来。　　 厂长吓得面容失色，马驹倒是一脸无所谓。当他的眼睛扫视到芸香时，马上有一种惊诧挂在脸上：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吗？她怎么自己跑到我眼前了？天上掉馅饼啊！　　 马驹立即来了精神，老马告诉二人：“你们可以从装货、卸车开始干。要是不愿意可以立即辞职。”　　 厂长微微诺诺，马驹看着没有表情的芸香：“爸，我这就去换工作服。”　　 老马招手示意：“这是你们的新厂长，徐芸香。大家以后注意工作态度，服从领导，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芸香没有想到老总会给她安排这个位置，并且是在她毫不知情的境况下。　　 老马转身出了厂子。　　 芸香跟了出来，“老总，你这也太出其不意了吧，我没有半点的思想准备。”　　 “你会干得很出色。这里你只需要半天时间就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关键是如何调动工人的积极性，你看那一盘散沙的样子，真令人难过，我们初建这个厂子，大家都是出满勤干满点，有的工人会义务加班，那时的人心真让人感动。”　　 4　　 老马无限感慨回忆着，想起小马驹刚进公司时的情形。　　 小马驹新上任，嫌弃公司名字土气，非要改名字。　　 老马他面前书桌子上的几部电话响声此起彼伏，老马索性左右开弓，一手一部，说来也怪，话机里同时传出。　　 “老领导，你家小子很能干，刚来厂子就嫌呼名字不好听，这代表着我们生长地方的浓重文化，怎么就得改？希望老领导慎重考虑，我们可拭目以待，如果改名字，我就辞职。”　　 这是创业元勋老牛和老朱同时撂给他的话。听着听筒里的盲音，老马无言以对，年轻人上了几天大学，去南方待几个月，回来思想就变得油滑，学着花里胡哨，看来我要慎重对待此事。　　 小马驹回家，看上去很疲惫。　　 “怎么了？受到打击了？”老马先发制人。　　 “爸爸，我就不懂，改个名字这么费劲，这些老顽固非得固执己见。”　　 “你坐下说，不用着急。”老马慢条斯理显得胸有成竹。　　 “还说什么，如果执意要改，他们就辞职要挟。”　　 “那你怕了？”　　 “我……”　　 “其实，孩子，一个名字代表什么？地方特色，浓郁的地域文化。所以，厂子好坏不在于名字，在于它的凝聚力。你这不是卖菜摆小摊，随便怎样也行，你这是在养活这一批人，不要考虑名字，要想的是怎样打开销路，怎样提高生产质量，提高生产数量这是重要的。还有，你刚进公司，对人员还不熟悉，没必要上来就大刀阔斧的干。做人做事都要稳扎稳打，做到胸有成竹最好。”　　 马驹听从父亲的话，不再纠结于公司的名字，反而开始考虑下边工厂的营销问题，老人们开始对他有了信服感，觉得老马教子有方。　　 5　　 马驹开始脚踏实地从基层开始干起，他每天早到，时刻提醒督促其他工友尽量不出次品。　　 芸香知道让马驹从基层开始，只是老马要磨练儿子，在最基本的工作对于马驹那是没有什么难处的，甚至是大材小用。　　 她几次提醒老马：“总经理，可以让少总会办公楼上班了，在这里有点大材小用。浪费资源。”　　 老马也正有把儿子调回总部的念头，只要他踏实就会有收获，磨练了心性就达到了目的。　　 月亮早早升起在天空，树影斑驳，秋虫呢喃，好一个秋月美景。　　 老马招呼儿子：“一起去公园里散步吧，我还有事情要对你讲。”　　 “好的，爸。”马驹抓起一件夹克搭在胳膊上，与父亲一起走进浓浓的月色里。　　 公园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月色透过雾气，人间像极了仙境。　　 “爸，你要说什么？”马驹率先开口。　　 “你在工厂多少时间了？”　　 “几个月吧，怎么了？”　　 “还适应吗？”老马倒背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