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卧室的窗户打开，夜风微凉，带着残夏的暑气，温度刚刚好。极目远眺，远处的高楼闪着霓虹灯，各种颜色的灯光不停的交替，像一场无声电影，将这夜衬得格外宁静。
直到桌面上“咣当”一声响起，我转过头，只见父亲腼腆的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父亲和我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没有。我刚刚看书看累了，想看看窗外放松眼睛而已。”我不在意的说。
我竟望着那霓虹灯发呆到竟然连父亲进来了也不知道，是父亲走路太小声了，还是我太入迷了?
我把目光停留在他刚放下的杯子上，问他，“这是?”
“糖水。”父亲说，“我记得你挺喜欢喝绿豆糖水的，就给你煮了一些。”
想想今晚，自从七点钟和家人吃完晚饭后，我就窝在房间里复习备考资料，虽然考试重要，但也不能忽略了亲人。
我从桌子上拿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糖水，说，“我到客厅去喝。”
父亲没说什么，也跟着出了卧室。
父亲把电视也关了，客厅安静得一片死寂，我只听到空调运作时发出的声音。
“爸，你怎么不看电视呢?”我问他。其实我知道，父亲是怕电视节目的声音影响了我复习。
“看累了，就不看了。”
父亲最近一直在追一个电视剧，因是网络电视，随时搜索随时看。吃饭的时候，他还看得入迷。
我坐在沙发上，将糖水端在手中，用调羹舀了一勺。
“很好喝。”
我看到父亲脸上喜悦的笑容。
父亲也坐了过来。一时间，我竟不知和父亲说些什么好。
人一长大，就会把想说的话选择性的说给别人听，亲人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想自己扛下一些事情。
父亲说，“今天小区来了位收废品的阿姨，我把积累在阳台的纸皮卖掉了。”
“卖了多少钱?”
“六块。”父亲说，“纸皮回收价才三毛钱一斤。”
父亲接着说，“那一堆纸皮里，最大那个纸皮是你从网上买的行李箱的包装箱，放在阳台的时候，用来装其它的纸皮，还装不下呢。今天那个阿姨称的时候，把所有的纸皮都压扁了，然后用绳子绑在一起，用老式杆称来称重量。我和她说，不用压扁，直接用称上的铁钩勾到纸箱里，一提就行了。她说必须得压扁，不然体积太大，占太多空间，她的车放不下。”
父亲打开了话匣子，我不想让他停下去。
我问，“她是上门收件吗?那得多辛苦。”
“没，是我拿下去的。”父亲说，“我中午下班回来，看到她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小区门口，车头挂着一张写着‘回收废品’的白纸。于是我问她，‘我家里有废纸皮，我拿不下来，你愿不愿意上楼拿。’她说如果她离开了，就没人帮她看车，所以废品要我拿下去。”
我边听边想，父亲他一定很渴望有个人能听他分享他今天的所见所闻。我庆幸我走出了卧室，我庆幸我坐在客厅里。
我手中的糖水还没喝完，父亲的话还没讲完。
“她停在小区大门口，保安不赶她吗?”我问。
“刚开始没有赶。她那辆车停在小区的大门旁，很挨着大门，后来有辆业主的小车要进来，她的三轮车刚好挡住了车道，她只能推到旁边。当那辆车进入小区后，她还想推回原位，保安就不给了，说是挡住进出的路了，她这么推来推去也麻烦。”
“本来嘛，这里不给外来车辆占位是正常的，更何况还挡住车道，保安起初不赶她也是因为她没阻碍车辆进出，生活不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现在挡住路了，保安得做事了，不然保安会被投诉的。”
“所以，各行各业，各有各的难处。”
我将碗里最后一口糖水喝完，余尤未尽。
我问，“还有糖水吗?”
父亲喜笑颜开，“有，在锅里热着。知道你爱喝，所以煮多了点。我帮你盛。”
我起身拿起碗往厨房走去，“我自己来。”
从厨房里出来，父亲还坐在沙发上，见我出来，他问，“我傍晚买了新鲜的苹果回来，要不要尝一个?”
和父亲一同坐在沙发上，聊着随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毫无主题的内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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