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大叔

　　从三堰汽车客运站北侧拐入福建路尽头，再左拐，就是一个沿着河堤的蔬菜市场。一溜串肉架子对面的理发店北山墙下，搭建的是一个窝棚，里面可见简单的床铺、锅灶和其他杂物摆放着零乱——这就是藕大叔的临时家庭与（主要）卖藕和其它蔬菜的摊点。　　 听藕大叔的口音，好象是老郧阳腔调的基础上夹杂很重的河南口音，比如说哪样菜“没有”了，听起来就是“木扭”，或者说成“木扭呆得）”。他的蹲功很好，一年四季早晚都看见他屁股檫着脚后跟，脸临街面，背朝河堤，疙僦在那里。有人买菜，虽然也很少见他站起身来，但绝不误你的事情，只是俩脚跟很耐心地掂着两瓣屁股挪动，挪动着一个硕大的崛起的浑圆。给人朝塑料袋子里面装菜，扶起秤杆将秤杆上扬地称，收钱，找零，似乎都“木扭”站起身来的必要。间或放个响屁，多也只把半边屁股斜歪歪，纳新吐故，于是身心又很爽歪歪了。　　 藕大叔的穿戴好象也只是真正的更换四季中的三季，春秋是一套，冬天是一套，夏天就是那一套圆领落在心窝的辨别不出底色的汗衫，和脚匾夹在腿弯的大裤叉子，且糊得象没有刮泥的萝卜没有清洗的藕——穿戴很不讲究，很将就。但是，他的藕和其他菜蔬却绝对是干净、漂亮的。　　 一是他的藕和其他菜蔬都洗得很干净；二则是藕大叔疙僦在那里，没有买主搭讪的时候，他手中的一把牛耳尖刀就不停地在刮红薯、地瓜上的泥土，剜红薯地瓜们身上的些许伤疤与黑斑点，切小白菜的长须根，刮藕们身上没有洗很洁净的污泥。尤其是不与有些卖菜人样，只恨菜们长的根须还不够长，泥巴还粘的不够多，葱蒜们的皮还不够厚实——还要把水分很足的白菜棵里注水，好长秤的分量，多来钱。事与愿违的是，买菜的人则知道了，熟悉了，就决不朝他的摊点上去呢。人啊，谁不怕吃亏呢？！可藕大叔连藕节上的黑毛皮都刮掉了，黑藕节就变成了小芋头般的白——脏不兮兮的藕大叔啊，如此这般，就没有人讨嫌他穿着的邋遢，就具有了向心力、亲和力、凝聚力。　　 当然，也有不撇脱的买主，是独筷子吃藕片儿——单挑眼儿，四、五节组合成的一根藕，他（她）只挑选其中一节最粗壮的，或者是剔除他们认为是藕“肠子”的。藕大叔也不计较，还会主动介绍、说明关于不同藕的特性：“有的藕，看着漂亮，可就是焖不熟，你可以只炒藕片别炖汤；好焖的藕，只可以炖汤，炒藕片吃呢就不脆……”所以他要先问你是买炖汤的，还是炒片儿的？决不只图卖出去了了事。　　 说来，藕大叔卖菜也是“斤斤计较”的——这是生意人的本色，而从来不计较斤外的“两两”就足够了（黄金还要克克计较呢），甚或买菜人把菜拎在手上了，付钱时候，差个两毛三毛，藕大叔也不象有些人那样分分钱也忿忿地不让——厚嘴唇嗨嗨一笑，曰：“实在‘木扭呆’就算了……”于是买卖双方就有了很和谐的愉悦；于是，藕大叔摊点前光顾的人就很多。天天要吃菜的市民们，是看中了藕大叔人的随和，菜的洁净，尤其是更洁净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