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讨债鬼

　　奶奶说我是天生讨债鬼，出生时如果不因为长着小鸡鸡，原该扔了的。　　 现在看周岁照片自己都觉得揪心，大脑壳大肚子，胳膊腿精细，一周岁了，脖子还挺不住，斜歪在沙发角。反倒学老年人秃顶，只脑袋四周有几捋头发。　　 当时计划生育管得正严，父母只抱着我给有关部门看一圈，就办妥了二胎准生证。可以说我当时的生存状态，为弟弟能来到世上亮起了绿灯。现在也常仰脖对弟弟说，没有哥哥爸妈一样喜欢你，没准像喜欢鱼缸里的金龙一样。　　 可弟弟到来带给我的却几乎致命。全家都忙着欢迎他，我助兴患上黄疸性肝炎，耽搁一天后才抱医院。一眼镜大夫检查诊断，可怜的孩子，裹个小被埋了吧。　　 奶奶很伤心，对姑姑说，还是你抱家去，让你女婿埋吧，别人动不了手。当时大热天，冰箱还没处卖。奶奶哭着补充说，天生的讨债鬼啊，放到明天肯定臭了。　　 姑家住在外地，姑父埋我之前先死侄当活侄医，抱给一位他认识的老中医看。我没能入土为安，只是在中药罐子里腌了几年。那个诊断我的眼镜大夫当时肯定喝了。　　 到了适学年龄，父母接我回去，但学校不肯收，担心别的学生跑把我撞坏了。直到比我小两岁的弟弟也上学，我俩特意被分到同班、同桌。　　 那时饭量大，葱花过油后捞出来放在鸡蛋羹里，我把鸡蛋羹喝光，葱花剩下。弟弟的个比我梢高一些。　　 小学四年级时，姑父单位雇了位打更老人，山东人会武术。　　 姑父接我去他家，认老人为师。因为姑父在单位当头，师傅只好收下。那时侯会武术的人不好遇。　　 自己也觉得急需锻炼，冬炼三九，夏炼三伏，闻鸡起舞。我下叉、扎马步、弯腰、翻筋斗、打沙包、踢树桩、耍大菜刀、舞擀面杖。不对，是耍大片刀，舞蜡木棍。　　 初二回乙烯时个已经比弟弟高了，原来油大点咽不下去，变得一天不吃肉谗得慌。　　 而感觉变化最大的还是别人看我眼神，尤其女生，偷偷的、笑眯眯。自己不敢多想，以为比同学都大1到2岁显得成熟吧。成熟男人让人喜欢，那时我就有定义。　　 初三暑假，有俩外班级女生常在我家楼洞出现，几次对我预言又止。我以为在等别人想问我打听。直到某天有一位问，你能带我俩去公园玩么？我楞了两秒种，回答，我不认识你们，接着上楼了。现在想想她俩是俩张彩票，肯定有一张中五百万，可我单纯可爱到不懂刮奖。　　 既然是习武之人对这方面书籍影视很留意，铲强扶弱、除暴安良为侠义本分。　　 从小在平房、楼区、学校总有几个强的暴的，我和弟弟虽说哥俩，但弟弟老实只能陪着挨欺负哭鼻子。我得拭拭习武的具体用处，先从那几个开始。　　 虽说有时侯吃亏，但还是家里掏钱给别人看病的次数多。学校由警告、记过、留校查看、到劝转学。　　 上高中时转到萨区，不屑拉帮接伙，自己就是独行大侠，人在江湖、最终最后一次也就身不由己了。　　 当时一对三，对方俩带刀的，我使用双节棍、哈、嘿、吼、哈。他仨集体住院，我一身是血只受点皮外伤，缝了几针。　　 为这事，父亲一万多买的野狼摩托卖了8000元，警车还是到我家楼下响警笛，他们中有一个需要大脑穿刺，我当时已经年满18了。　　 躲到安达姑家，从小不怕父母只怕姑父。晚间刚睡着就被吵醒，姑父喝的眼睛通红，手腕粗一米长铁管子举过头顶，嚷嚷废我武功和一条腿，姑和姑家表姐哭喊着拦。现在想可能只是吓我，但当时真怕，也真长记性了　　 高中毕业，弟弟考中名牌去外省就学，我免强挤进家门口的普通院校。寻常家境同时供俩大学生也不容易，何况几年下来父母被我折腾得除四面墙外、再就剩外债了。　　 课余时间我搞推销、打零工、当家教和同学练地摊，除不向父母要钱，每月或多或少给千里之外争气的弟弟汇去几张，怕他吃苦。　　 对待冲突尽量绕弯解决。遇到非得找事的职业流氓，迫于无奈，一把木头椅子飞脚踢到稀烂，随手抓过一个眯缝眼睛问，“觉得你骨头够硬是不是？”胸口裂大石原打算当压轴招式，好在没等施展，他们先急了，“我告诉你小子，当前法制社会，警察管的贼宽，我们可是文明人，只想办文明事，你不办拉倒，耍不文明，现在报警，五分钟内，警察准逮找你。”　　 三年大专，一纸看着碍眼扔了可惜的文凭，一群天南地北哥们朋友。　　 一年后弟弟学成就业，家境有些好转，我开始南上珠江，西下新疆拼搏事业。做文秘搞外贸，辉煌到接近成功，失败到仅剩裤头。好在父母不需要我负担。　　 弟弟先我结婚，之后和父母凑钱替我买辆轿车，他们想留我在家门口有个营生。我开出租同时用仅有的积蓄兑烧烤店、支练歌厅。熟悉适应家乡环境后，健全了新的朋友圈，把出租轿车卖掉换成天然气罐，今年初又贷款添辆东风加长。　　 上个月奶奶做寿，七十八岁，精神矍铄，思维清晰，只有些耳背。　　 多喝几杯，我凑上前指着蛋糕问：“奶奶，大孙子我买的，好吃么？”奶奶笑、点头：“嗯，甜。”“还说我是讨债鬼不？”奶奶笑、摇头。本想接茬多逗几句，忍了好久的姑父拉我回原座，满脸不耐烦、看不上，正心虚自己又错哪了，姑父已鸡头酸脸控制不住“恬脸跟奶奶说不是讨债鬼？三十好几混不着媳妇，现在还觉得白养你这么大，净知臭美不知好赖的玩意。”满座亲戚朋友，他老压根没考虑我平时比较好面子。　　 弟弟家三岁大的侄女也学会下任务，见面赚住一根手指头先哭：“大大，奶奶说只要我有大娘了，很快就有小弟弟或小妹妹陪着玩了，还说你把大娘藏起来了，你藏起来干嘛呀，找出来呗，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哇……”　　 我的宝贝侄女，大大拼命也想满足你要求，可当年那俩彩票肯定被别人兑完奖了，总得容空我踅摸新的，哎，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