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风雪中，一缕暖阳（散文）

　　严冬来了。天空灰蒙蒙的，西北风吹着尖利的口哨肆虐狂卷；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无情的撕扯下，摇曳不定，瑟瑟发抖。目光所及，天地之间萧瑟、苍凉，看不到一抹绿色与一线生机。　　 下午时分，终于，在人们的热切期盼中，雪姑娘踏着轻盈的脚步款款降临人间。起初，只是沙粒般大小；渐渐地，大片的鹅毛飘飘洒洒袅娜而下，落到房顶，落到树梢，悄悄爬到人们肩头、背上。雪，是云和风的精灵，每每在乌云怂恿下，踏着风儿呼啸的节拍，在天际之间恣意挥洒。在她的世界里，唯有云和风，才能称得上她灵魂的舞伴。轻柔的雪，就是冬日里盛开的朵朵梨花，绕树穿庭，以她特有的素洁，悄然装点着这个薄凉的世界。　　 天阴沉沉的，风愈刮愈紧，雪愈下愈大。　　 下班了，走出单位，小心翼翼地向着家的方向行进。路上行人很少，即便遇到三五个人也都裹得像只粽子，唯露出两只眼睛。一阵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赶紧拉严羽绒服的拉链，裹紧肩头的围巾，而后，又把冰冷的双手插进口袋。　　 咦，怎么银行门前的台阶上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得出，他身材瘦削，头发蓬乱，无情的岁月更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道道沧桑印记。这么冷的天，他在那里做什么？单薄的衣衫又怎能抵御寒风的肆虐、霜雪的侵袭？　　 忽然想起，夏天散步时，每每走到这儿，总会看到有不少的人坐在台阶上低头看手机。他们三三俩俩，或看电视剧，或与家人聊天。那满足的笑意挂在脸上，灿然开放成了朵朵明艳的花……然而，随着季节变换、气温骤降，人越来越少，这里也逐渐变得冷落起来。　　 我佯装到ATM机上办理业务，静悄悄站在他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视频聊天界面——一个豆蔻年华、长相甜美的姑娘正甜甜地笑着。　　 “娃，吃饭了么？”　　 “吃了！爸。”　　 “不要省钱啊，快考试了，在食堂想吃啥就买啥，拣最好的吃。”　　 “嗯，爸，我知道您疼我。可您，也得多保重身体！”　　 “我好着呢。工地上每天都有肉，米饭、面条也都管饱吃。娃，你安心学习，不要分心，也不要担心爸爸。”　　 “爸，……”　　 画面里，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　　 界面切换，一间普通农舍，虽不甚整肃，倒也干净。屋舍中央，是红彤彤的炭火，一把水壶正“吧嗒吧嗒”吐着热气。　　 一位中年女性系着围裙，急匆匆走进画面。　　 “咱那儿下雪了吗？”　　 “下了，天冷，她爹，你多穿点儿啊。”　　 “这儿也下了，我穿的不少呢，放心吧。对了，天冷了，娘的身子骨一直不好，拜托你多照看着点。”　　 “你放心吧，我知道！”　　 ……　　 虽然，我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脸，热腾腾的，我却能感受到他的快乐。我想，在那深深浅浅的褶子里，应该都溢满了笑意吧。　　 雪，无声无息飘零，天地之间，唯剩白茫茫的一片。但在他的家常里短里，在他们一家子啰里啰嗦的对话中，我感觉到，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　　 一片雪花轻轻落下，融在我眼眸里，融在我心坎上。　　 我明白，他是女儿的主心骨，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供养孩子，于自己，却一分一厘也舍不得花。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与家人视频聊天，应该是他一天辛苦劳作后最幸福的时刻。我的双眼有些湿润，惟愿风儿的脚步再轻柔些、雪儿的姿态再曼妙些，不要打搅他的幸福，不要打扰他一个人的清欢。　　 突然想到一位网络红人——蹲在上海地铁站蹭网的建筑工人老葛。于老葛而言，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成为“网红”。其实，是不是“网红”并不那么重要，在老葛看来，最重要的，只有“努力工作，多赚点钱”。是啊，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老葛们，根本不会有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也压根不会生出什么爆红网络的奢望，有的，只是为人夫的责任、为人父的担当，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在所不惜！我由衷感叹，这些朴素的灵魂，这样质朴的情怀，岂不是比那些自诩文雅、装模作样、无病呻吟的无聊者要高尚得多得多。　　 但老葛是幸运的！他处在上海，一个国际大都市。在这样广阔的窗口，他终让人们发现了一种别样的美，一种有别于孱弱与病态的美。他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这个社会对普通劳动者与建设者的高度关注。然而，我眼前的他，却远没有老葛那么“幸运”，他只是以他的孤独与隐忍、善良与爱托起了一个家庭的未来。　　 事实上，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善良与爱！　　 一路走来，我看到，奶茶店的老板给风雪中执勤的交警送去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我看到，一位在餐馆吃饭的男子反复叮嘱服务生，尽快给天桥下躲避风雪的流浪汉送去一份晚餐……善良，一个单纯而又复杂的词汇，它浅显到人人都能领会，又深奥到无人能够定义。风雪中，我感到一缕春日的阳光正洒向我的心田。这缕阳光，以最清澈的模样，照亮这个世界，也照亮了我的灵魂……　　 哦，风雪，风雪中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