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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新】好久不见(散文)

时间:2020-08-30 21:31
  那年那日的夏天,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热风在窗外翻滚嘶嚎,又到了夜很深的时候。然而月光很好,农历十九的月亮虽然缺了一块,却仍光亮着引人哀思。也好久没有那样安静的时候,跟自己的内心做一番交流。那年虽已到而立之年,心智却仍存着年少的浅薄,大约,真的是灵魂没太跟得上那些年的步履匆忙。   那年那日的两个月零十天前,爷爷驾鹤西去。然而两个月零十天后,我才打叠起心情写一番文字,想来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孝顺的子孙。好在,终于有那样片刻的安宁来好好想一想他,想一想前前后后的很多事,于我,也是一种慰藉。人常说:盖棺论定,爷爷已托体田野,也是时候说一说他了。他这一生可算传奇,从青少年时的孤身一人繁衍到现在算上重孙辈总共六十余人的大家庭,更难能可贵的是忠厚传家,大家都活得堂堂正正,中正良善。他和奶奶虽是文盲,但所有儿女却都知书识礼,最差也是初中毕业,这在平常农家是很少见的。他年少时受人欺负,而今后辈们也算争气,想来地下也可安眠。七十九年的岁月打磨着的脊梁从来没有弯过,一生倨傲倔强,至死也未低头,这个老人用行动诠释着一种精神。当他病痛缠身时,他哼也未哼一声;当他知大限已至时,坦然平和,自己早早换上了准备离去的行装;终于在那一天的早晨,已经月余水米未进的他提出想吃西瓜。费力咽下两瓣西瓜后,还自己拿纸擦了嘴,然后倚靠在床头,不久悄然离去,无声无息。自始至终,他没有让儿女们操心什么,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太狠心,留下的只有儿女们心中的愧疚。然而大家也都是懂得的,这是他的风骨,是他桀骜一生最后的尊严和倔强,于他自己恐怕也是对自己最后的满足。   当从天津奔波千里回到老家,灵堂已然搭建起来,朱漆大棺摆在中央,前面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画像和香炉,棺前地下点着长明灯。画像中他依然微微带笑,然而本人却躺在靠北墙放着的冷棺里没了生息和表情。冷棺盖是一层透明的塑料材质,上面只是盖了一张白纸,揭开白纸可以看到他在里面安静躺着,削瘦,脸色蜡黄,身上穿着寿衣,仿佛睡着了,而且是难得的不受病痛困扰地睡着了,所以平静,所以安详。对着这么一个人,我所有的思想和感情仿佛全部冻结了一般,不想哭,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看这一眼,仿佛一眼可以穿透万年时光,到达一个连我自己也已风化了的年代。从小到大,这算是我打从记事起经历的第一个亲人的离世,然而我却失去了生出情绪的能力,这实在让人费解。   我与他陌生,也熟悉。小时候他脾气暴烈,童年里是在他的阴影中战栗着过来。后来我们这一辈长起来之后,他忽然变了慈祥,抽了半辈子的烟和喝了半辈子的酒居然说戒就决然地全戒掉了,开始捣弄玉石玩。工作以后,每次归家,我也会去看看他和奶奶,说些话,他给的全是叮咛和嘱咐,渐渐弥补起我童年时渴求的那些慈祥。孙辈中,可能他跟我爷俩心境最近,这大约也是为何我能理解他病和他去时的心情吧。   真正哭出来,是在火丧和出殡的时候。火丧的时候,去村西的田野,烧了纸马,摔了香炉,大伯苍凉的声音在旷野里回荡:“爹,背褡裢。爹,上马。爹,阳关大道下西南……”我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此刻才意识到——他,真的去了。他不再会像去赶集,早上出去了,在玉摊子边坐半天,下午就回来了;他也不再会像去地里,早上扛着镢头出去了,地里忙活半天,饭点就回来了;他更不再会像去后边他老哥们儿家,俩人说半天话,尽兴了就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去不返了,他背着褡裢,骑着他的小红马奔西南阳关道了,去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去了。出殡的时候,棺材在前,我们在后一路相送,又去了村西的田野,祖坟有一块已经砌好墓室,只等着棺材放进去掩埋。送葬的炮一声连一声轰轰地响着,每一响都像响在心头上,只堪维持着心不被震碎,然而那种心伤却化作眼泪遮饰不住地流出。其实这眼泪不只是为他的,更为了一个时代和一个情怀。那里是我的家乡,我生于斯长于斯,田野阡陌,村头巷尾,到处都还留着我童年的脚印和记忆,而今如同他一样,被掩埋了,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一股苍凉充斥着我的心,只觉得一时间被整个世界所厌弃,再无灵魂栖息之所。   时至今日,回忆那个时候,仍然历历在怀,不忍或忘。失亲之痛虽已随时间消磨,我又常常选择忘却,但终有些东西是忘不掉也找不回的,唯有当它造访时,撇却千言万语,留一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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