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谁家女子挥大刀（散文）

　　遇到一个二十几年没见的故人，他还记得当年对我的“惊鸿一瞥”。　　 父亲是当年的船家，每次晚上收网回来，我第二天早上要杀鱼，或下午回来我傍晚要杀鱼。　　 一个傍晚，父亲捕了一只甲鱼回来，一斤半左右，为了给我们姐弟俩补正在读书的身体，这个六七百元钱的甲鱼，就没有卖。父亲说，丫头，拎到河边杀了它。　　 就在故乡的小河边上，一座蜿蜒一两百米的石桥上。他随几个朋友一起到我家玩。　　 走到石桥一侧，远远看见我，我亦看到一群朋友，便本能地扬手打招呼。　　 那只刚被揭了盖的，仍在张牙舞爪的大甲鱼直直地坠在地上，洒了一地血。　　 我一手提刀，另一只血淋淋的手向他们招一招。长发微蓬，背后夕阳正红，芦苇在风中刹刹而动，非常暴力，非常美学。　　 他说那一刻，他深为震动，忽然明白了中国传统女子的亮烈。　　 他问我现在还记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吃的野甲鱼壳，晒干了就有一尺多高。　　 然而不是我，也是别人，哪家女子不挥刀？　　 砍瓜，切菜，杀鸡要割喉。如果按现在杀生的说法，我就不知道杀了多少生了，那些鱼，开膛，破肚，掏肠，去鳞……手起刀落，比斩情丝更举手无悔。有些鱼，还会反叛，无非是下到油锅里，还会痛苦的翻一两个身，把油溅到你一身。　　 大部分女孩都不会做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日子会慢慢过去……后来就都结婚了。　　 第一次为他做的饭，是排骨煨白萝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适合现代的养生。只加了一点盐和水，别的什么都没有。　　 挥刀久了，头发里都是油烟的气息。　　 挥刀久了，有时难免刀滑，割破了手，流很多血，然后不要紧，已有刀痕，再多一道，也看不出。　　 已不觉疼痛，痛觉，也是有惯性的。痛的多了，也不觉得痛了。到底还是落了泪。　　 人生残忍，本不过一柔弱女子。怎躲得过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又怎承受得了男人都无法承受的苦痛？　　 遇到薄情男子，会不会，一念之间，提刀而上？　　 恨不能，挥起手中大刀，驾在他的脖子上。一刀刀，如杀鱼刮鳞一般，干净利索，全是恨。　　 我没有，绝大多数俗世女子，终没有。　　 终是明白，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薄凉的冷漠。再见他们时，如我此时般的薄凉漠然。　　 终是宽容。　　 所以世间绝大多数女子，亦如我一般，挥着大刀，砍着路边的荆棘，挥向这又残忍又辉煌的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