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散文·供销社的质变

　　安化县东山乡公销社成立于计划经济时期。那时候供销社的普通营业员都是吃国家粮的干部，她们认为自己是有身份的人，有着体面的工作，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卷着裤腿、光着膀子，满身汗臭的乡巴佬们来她们这里买东西。这些人一进门，她们就摆出一副厌恶的神色，这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衣衫不整。可有的妇女同志进来，整洁朴素，满脸笑容，她们也没有好脸色，这就说不过去了。　　 乡下人每次去供销社都要亲热地叫她们 “同志 同志”，可人家根本不把你的讨好当回事。我小时候就跟妈妈去供销社买过一回的确良，妈妈说：“同志，同志，我想买块的确良。”　　 可这些同志不把我妈妈当同志，她们三个一伙地喝着茶水，手里织着毛衣，尽情地聊着天，聊到尽兴处，偶尔笑一笑，完全把我们当空气。　　 没有办法，妈妈只好再叫几次同志，并且叫得更加亲热，更加频繁。叫了半天后有个同志终于伸了一个懒腰，慢吞吞地走过来，从玻璃橱窗里把我妈妈要的东西拿出来往柜台上一丢，她才懒得和这些同志多费唇舌，连个好眼色也不给就又折回去喝茶织毛衣聊天去了。　　 “同志，麻烦您再拿那个黄色的的确良给我看一下。”妈妈低声下气地说。　　 同志不理。　　 “同志，我想看一下那件黄色的。”妈妈大声了点。　　 同志不采。　　 “同志，真的要麻烦您一下……”妈妈更大声了。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算了。”同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冲上来把东西一收，转身继续织她的毛衣聊她的天去了，我和妈妈只好悻悻而归。这就是当时乡供销社职员的态度。　　 虽然那时已经进入八十年代了，但很多东西还是只有供销社有的卖，全乡就一两个私营店，并且货很不齐全。妈妈还说她们现在态度比以前要好些了，我不敢想象八十年代之前她们的态度是个什么样子。　　 这也难怪他们不把顾客当上帝，这些东西又不是她们自家的，别人买不买关她什么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吃穿不愁就行了，反正国家对他们有保障，连她们的后代都是有保障的，孩子长到十八岁国家就会给他们安排工作，就算子女最差劲还可以接他们的班。他们死心眼地认为他们世世代代都将吃国家粮，子孙万代都是国家干部，永远吃穿不愁。　　 这些高傲同志们没有料到世事如棋局局新，进入八十年代以后，经销店开始出现，开始有些便宜烟啊、酒啊、红糖白糖、肥皂、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卖，但那些店还太小，根本冲不倒供销社，他们还可以继续做自己的美梦。　　 进入九十年代后开始有少数外出打工的人家发了财，不但家里盖起了楼房，还在路口开起了上规模的经销店，这些经销店可以称之为百货店了，他们不但卖日用杂货，还像供销社一样卖布，甚至卖衣、卖肉。经销店雨后春笋地开始出现了，它们极大地方便了农民们，更重要的是，它们提供了全新的服务态度，让农民开始体会到了顾客就是上帝的真理。　　 随着我国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供销社红火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那时开始农民们路过某个店，老板或老板娘都会亲热地和你打招呼，“三婶子进来喝口茶再走吧”、“大嫂子进来坐一坐不”。你这里屁股刚挨凳，老板娘的热茶已经送到手里来了，有时还放了花生。你可以慢慢地喝着茶，喝完了他会再给你倒开水，这里是新闻中心，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你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后来大家还发现这里卖的东西比供销社要便宜，再后来和店老板熟悉了还可以赊账，从此，只要这个店有的东西，农民们都会固定在这里买，不在这里买那真是没天理了。　　 供销社这些同志们慢慢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乡巴佬们越来越难得进供销社买一次东西了，除非是经销店没有的农药和化肥、种子等。很快，供销社难以为继，领导不得不与时俱进地对其进行改革，他们把销售额和职员的奖金挂钩，从此职员们不得不学着个体户的样用微笑来迎接每一位进店的乡巴佬，可乡巴佬总感觉他们是皮笑肉不笑，太假，太做作。再怎么热情接待也没有个体户那般热情周到。于是，供销社改变不了被解体的命运，职员基本上是全员下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安化县供销社没有被击倒，他们找准了出路，迎来了第二春，那就是牢牢扎根于‘三农’。如今的供销社没有再停留在过去的‘三尺柜台’上，而是积极创新体制，开拓新的经营领域。　　 如今的农民真切地感受到了供销社热情周到的服务，农民只需一个电话，农机、化肥就送到了田间地头，供销社的服务得到了质的升华。供销社也在服务中获得收益，得到了农民朋友的认可，开始树立起了自身的良好形象。　　 随着部分商店开始出现销售假冒伪劣商品，农民朋友对供销社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们更加认可供销社的产品质量和服务态度，有了农民的认可，供销社的明天将更加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