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路】最好的风水是人心（散文）

　　一　　 关于李老太太的死，生前人们关心她的故事，死后谈到风水。有一个观点是，父母是儿女的最可靠的风水，生时要好好待着父母这道风水，人生才有福佑。想想，真的是这样，风水对我们而言，就是人心，人心可向，不能背。　　 冬天，村落一片萧瑟，西北风裹着几片零散的落叶在巷道里飞舞，穿过。九十多岁的李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迈着三寸小脚，在寒风聊里，稀疏的白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宽大的中式连襟棉袄罩着她瘦弱而单薄的身体，她略驼着背，在无人的老巷里踌躇着。　　 又冷又饿的她刚去过三儿子家，还没站稳脚跟就被儿媳妇搀着送出来了。　　 此刻，她用左手上的破旧的暖袖筒一半罩在因缺了门牙而凹陷的嘴上，一半套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右手拄着一根细长的被手指抓得光溜溜的拐杖。上面的枝结像骨棱一样有次序地排列着。一双白了睫毛的眼睛在皱巴巴的眼皮下东张西望，最后，她迈着碎步去离她最近的张二家讨口吃的，连续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她的肚子让她必须吃饭，无论什么待遇，她都要接受。她已顾不得颜面，索性两手拄着拐杖，眯着眼睛走到张二家的铁门前，用苍老的手轻轻地拍打着铁门环，那胆怯的敲门声还是引来了主人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张二张着嘴巴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就听李老太说“有馍没？给我吃点。”张二赶紧把李老太搀回家，把刚蒸熟的红薯端给老人。又端来米汤和馍馍。老人可怜巴巴地一边吃着一边说“我娃，你真是好心人。”吃完便拄着拐杖离开了，回到她那间破旧的西屋，仅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床旧被褥。地脚上的铁炉子里已没了火，她就那么蜷缩在床上的被子里。　　 关于李老太太，村上的人议论说，祖上可能风水不好，儿子没有多大出息和能力，晚年就悲凉了些。我也疑惑，孝道是品德范畴，是否与风水有关，谁可以说得清。　　 　　 二　　 李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大儿子憨厚勤快，膝下一儿一女，不幸的是妻早亡，不几年也相继而去。撇下两个未成人的孩子与李老太相依为命。二儿子为人和善且有文化，有见识，早些年是某厂的一个小领导，日子安稳舒坦。小儿子上过完校，教过书，文革期间被斗来斗去，总算是留下一条命。后来也结婚生子，膝下四男一女，因收入有限，日子过得也较紧巴。　　 李老太的闺女嫁给邻村的一个书生，为人和善勤恳。只是子女众多，日子也不算宽裕。　　 三十年前李老太的老汉因病亡故。老二老三商量着该如何葬父。最后决定由老三葬父，老二葬母。其实葬父也是老三迎名老二出钱。因此就找了风水先生安排看坟地，只那风水先生为讨好主家，就对老三说这块风水宝地对他们老三一门特别兴旺，是难得的一块宝地。老三便铭记于心了，请了唢呐班子，热热闹闹把李老汉送进了这块风水宝地。老三逢人便说他家的坟地好，风水好。　　 就这样再过了约十年，事业正风风火火的老二得了绝症，没了，留下老婆和还未成家的小儿子，还有三个未出阁的闺女，他们在堂前哭哭啼啼。此后李老太就只有小儿子这一个儿子了，可他却从未尽过一次孝，李老太还是跟长房孙子一起生活，孙媳妇侍奉得耐心，李老太也算安心，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李老太的长孙竟意外身亡，孙媳妇也因病住在了娘家。李老太的生活从此无了着落。她唯一的三儿子因子女均已成家，孩子们的事业也算风风火火，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可他却仗着当年的协定，舍不得花一毛钱来侍奉老母，昧着良心，从未去看望过一次，揣着袖子逢人就说他老母是老二一家的责任，与他无关。无奈，独守霜居的老二媳妇把李老太接回她家。天寒地冻，缺吃少喝的李老太几次前去小儿子家以求被赡养，都被搀扶送出，粒米也不曾侍奉。李老太无奈又辗转到三儿子的孩子家，也就是他的三房孙子家，仅得到一块发霉的馒头，这事本来没人知道，因三房孙媳妇在打麻将，她儿子慌慌张张跑来说“妈，刚才老祖奶奶来咱家，我爸给了一块发霉的馍……”孩子的话未说完，屁股后面就被紧跟而来的爸爸狠狠地给了一脚，踹了一个狗吃屎。　　 就这样，九十多岁的李老太一个人在二房家的西屋里缩着身子，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她终于盼来了她满头白发的老闺女，躺在了七十多岁的老闺女怀里还是念着“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于是，便派人找李老三来见见李老太最后一面，谁料李老三坚决不见，说他老母生死都是他二房的事，与他无关。李老太整整念了两天两夜，都没有盼到她的小儿子。最终是满头白发的老二媳妇，把老二的遗像摔在李老太的怀里，李老太躺在老闺女怀里抱着老二的遗像才咽了气，只是她到了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为啥不来看她。　　 父母，有时候成了儿孙的大仇大恨，为什么？是因父母没有给儿孙带来可以护佑人生的风水？李老太太的遭遇，出现在这个时代，让我们不寒而栗。　　 　　 三　　 头七过后，李老太被葬在了另一块风水宝地上。李老三一家到了没出一个子，没露一个面，没穿一件孝，没送一场行。西北风呜呜咽咽地在她的新坟边抽抽嗒嗒，一侧，她长孙的坟头已长满蒿草。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又在一起了。　　 这事过了没两年，三房门下的一个孙子意外没了，抽签打卦问神灵，神灵说：“你家老人的坟地有问题，你爷爷一处，你奶奶一处。亡者的灵魂哪能安生？”其实，李老三对老母生不养死不葬的丑闻方圆数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成为人们耳耳相传的笑柄，无论李老三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他是谁……那些个所谓的“神灵”也都是借题发挥才说是坟地风水的问题。其实这些意外纯属巧合，压根和风水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老三偏执，对迷信深信不疑，听到“神灵”的话不反思自己为人处世有失原则之过，还对老二一门恨之入骨，嫌葬李老太的时候不葬在李老爷旁边。老二一门则认为看坟地周围全是工场，人烟噪杂，迟早是要移坟的，还不如另选坟地，省的到时候又迁坟耗财。此后李老三一门还是接二连三地小事不断，求神问卦又说是坟地风水不好，无奈李老三才劳师动众的把他老爹的坟迁到李老太的坟头边。又烧了一堆山一样的纸钱，各类纸扎摇钱树，还假惺惺的干嚎了一顿。李老三一家看着噼噼啪啪燃烧纸扎期待着好日子重新来到。常言道，生前伺候常尽孝，胜过死后烧纸票，又如古人云“厚德载物，德不配位，必有遭殃……”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养不葬，还有什么德来庇佑子孙。　　 其实这世上最好的风水是一个人的良心，最大的福报是有父母可尽孝，最大的财富是仁义礼智信。背弃了做人的最基本原则，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好风水。　　 我想，风水也会把那些视孝道为多余的人压在耻辱地里，一个正直的人，无需风水先生给他风水，他自身的所作所为就是风水。　　 世界上本无生命风水一说，大家谋求风水，无非就是表达一种向往。如果说真的有风水，人心就是风水！中华民族流传下来的那些道德标准，正是我们不可违逆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