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忧伤新娘（征文·散文）

　　　　 2000年农历的九月十六日，是我结婚的日子。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五千多个日日夜夜，但那一天至今让我无法释怀，每每忆起，悲伤总会像海浪一般翻卷而来。　　 那一天应该说是我一生中最美丽最幸福的一天。它是我生命的转折，是我人生角色的重大转变，是我走向崭新生活的开端。因为这一天我穿上了礼服，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从此走向一个全新的家庭。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的婚礼：它是那么浪漫，那么温馨，所有的亲人都为我送来衷心的祝福，在爹娘的呵护下走向幸福的生活。　　 可是事实却不尽我意。　　 毕业半年后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本分，老实，为人忠厚。我们认识不到四个月就下了定礼，走进婚姻的殿堂只用了短短七个月。之所以那么步履匆匆就是因为母亲，因为母亲的病。　　 在我依稀记事时，母亲就患有精神失常病，而且是最难治愈的抑郁症和狂躁症的综合。抑郁期时她从不出门，不说话，也不做活，只是一味的发愁，还总是怀疑其他人下药毒害她和家人。持续一段时间后，她就会转换成狂躁期。这个时候的她完全判若两人，白天不着家，到处买东西，晚上整夜整夜的不休息，不停的做活，那个时候她就把我和三个姐姐出嫁时的被褥全部置办齐全，而且连我们的下一代，从出生到八九岁的衣物都做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母亲的病持续了十三年，早期时犯病频繁，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她有几天正常的时候。儿时的我总是盼望着一觉醒来母亲的病痊愈了，每每看到别人家和和乐乐开开心心我都羡慕不已。那时的我最害怕别人问起母亲的病，害怕看到他们指指点点议论母亲。从此我变得自卑，无助，不敢面对一切。　　 我进入初中后，或许是我每晚祈祷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母亲的病情开始好转，有时候一年也没有见她出现症状。我师范三年，母亲竟没有再犯病，看到母亲满脸的笑容，家里也荡漾出久违的笑声。　　 师范毕业，我参加了工作，三个姐姐都已经成家立业，唯独我一人单飘。母亲开始托三个姐姐帮我筹划个人问题，刚毕业就逼着我去相亲。我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她希望我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我是她唯一的牵挂，是她最心疼的小棉袄。　　 就在我忙于相亲的时候，母亲又病了！这次不是精神上的。她面色苍黄，眼睛也是蜡黄蜡黄的。大姐和姐夫都是县城最好的医生，检查之后确诊为黄疸肝炎。治疗一段时间后，慢慢好转，肤色不再泛黄。可是她食欲不振，身体一天天地消瘦，精神也开始萎靡。再次彻底检查，姐夫发现事情不妙，就借口带母亲去省城游玩到郑州做详细检查，母亲被确诊为胰腺癌。　　 向所有人隐瞒了真情的大姐和姐夫把我叫来，和我商量，让我尽早完婚。他们说母亲时间不长了，让她在有生之年看着我成家，让老人家安心。晴天霹雳呀！我还没有来得及用我的工资孝敬过母亲，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味那暖暖的母爱，母亲您怎可这么行色匆匆舍我而去？我不允许您离我半步！我不相信母亲会患上不治之症，上天为何对我那么吝啬？为何不还我一个健康的母亲？让我多拥有一些母爱？无奈我唯有准备结婚，带着悲痛，我开始准备一切。可是母亲的病情不允许我过多陪伴她，婚期被一提再提，最终定为2000年的农历九月十六日。　　 这一天，我穿上了红色礼服，为图吉利，我没有选择梦寐以求的白色婚纱，头上佩戴象征百年好合的百合和母爱化身的康乃馨而不是象征爱情的红玫瑰，我想用点点滴滴的吉祥寓意为卧床不起的母亲带来好运。看着装扮一新的我，母亲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记不清这样的笑容有多久没有看到。我依偎在母亲床前，她费力地抬起手摸摸我的发髻、我的脸颊：“好看……我家四丫头长大了……娘放心了……”原准备给父母双亲磕一个报恩头，感谢他们二老的养育之恩，可是看着一家人喜庆和乐的情境，我不忍心让大家再流泪，因为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流了太多的眼泪，还是让这久违的笑声持久一些吧！　　 早饭后，我们到预定的宾馆等待娶亲的队伍，母亲病重，不能送我出嫁。为让她安心静养，我强作笑颜安慰她好好休息，她两眼含泪说不出一句话。我知道母亲身体特别虚弱，她每天都会反复几次高烧。看着她满眼的愧疚，我懂母亲的心，我知道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向婚姻的殿堂，都想亲自参加女儿的婚礼，何况一个病危的母亲，她多想亲自送自己的女儿踏上美好生活的开端。　　 在一片婚乐和礼炮中，我被两个堂哥扶上了车。透过朦朦胧胧的大红盖头，恍惚中我看到母亲在前方向我微笑招手，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肆意而来……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木偶般走过一道道程序，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心里只是挂念着病重的母亲。不知道她是否又起高烧？午饭能否多吃一些？是不是因为我的出嫁在流泪？……　　 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我慌忙跑到电话机前拨打大姐家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八岁的外甥女的声音：“姥姥住院了！——”话没说完，电话被大姐抢了过去：“霞呀，闹婚礼的人不多吧，你没受委屈吧？哦，咱娘，没事。好好的。也没有起烧，中午还吃了一碗饭呢。精神好着呢！……”我知道这是大姐在骗我。根据婚俗，出嫁的闺女三天后才能回娘家，大姐一再安排，耐心等待三天。三天！漫长的七十二小时！　　 晚饭后，我征得了家人的同意，来到了医院，母亲瘦弱的身体平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她睡得很香。二姐连叫几声，她没有理睬，依旧紧闭双眼。大姐说这是昏迷，我不相信，早上她还和我说笑，还能抚摸我的脸颊，一天的功夫怎么就昏睡不醒了呢？看着从母亲身上延伸出的长长的导尿管，我相信母亲已经没有了自控能力。我不停地在母亲耳边轻轻呼唤：“娘！娘！娘！……”在我的呼唤声中，母亲慢慢睁开眼睛，身体微微动弹，她看了看我，眼睛里溢满了泪花：“霞！……你……怎么……来了？……”没等我说话，她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两行泪水顺两腮滚落而下。我立在母亲的病床前，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似刀绞……　　 母亲在我婚后第十六天的下午，永远的离我而去。我不愿意提起结婚纪念日，这一天只会让我伤心、难过，虽然它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但我依旧无法释怀！　　 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留下终生遗憾，我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尽孝要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