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书籍的魅力（散文）

　　四月二十三日是世界读书日，我家二孙子问：“奶奶，怎么还有一个读书节，读书有什么用？”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我讲了如下的故事：　　 五十年前，我在内蒙古大草原的毛登贝贝小学当老师，第一天去报到，校长哈斯将我和安排在离他办公的蒙古包不远的地方，他说：“晚上只管好好睡觉，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也不要贸然出来多管闲事”。我问：“为什么？”校长说：“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就没有再多嘴了，反正和我没关系。　　 几天后，晚上都能听见一个女人凄惨的哭声。我问同蒙古包的其其格：“其其格老师，这是什么人在哭泣啊？”她立即显出很害怕的样子说：“请不要管这些闲事，千万别走出去，那个可怕又可恨的家伙又在打老婆呢，他是一个人人都惧怕的恶魔。”　　 时间久了，我知道他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蒙古汉子，脸上有一块刀疤。名字叫巴图格日乐。听说在牧场被他的拳头打过的人不下一半，就连他自己的母亲都没办法改变这一切，后来他活生生把母亲气死了，就更无法无天了。因此走路碰上他，我都绕道而行，好像对一匹恶狼一样。可是他家的蒙古包离我们很近，有时候狭路相逢很难躲开。　　 有一天，我有点感冒在家休息，巴图格日乐突然进来了，我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齐赛怒！”（蒙古语你好的意思）他挤出一点笑意，脸上的刀疤随着抽动了几下，十分令我厌恶。他说：“你们两个女老师不打牌、不喝酒，也不串门聊天，整天蒙在包里做什么？我只是好奇，来看看究竟。”我笑了，我知道巴图格日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不能与他说我们读书学习的事情，闹不好会刺激到他。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看看书，备备课，消磨时光。”他听了，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走了。　　 仅仅是一袋烟的功夫，他又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脸上是那种奇怪的笑容。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借钱买酒喝啊？因此内心忐忑不安起来。嘴上却说：“请进。”巴图格日乐又是那种笑容，我真怕他的笑脸，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刀疤脸，令我毛孔悚然。　　 “张老师，把您那个爱不释手的书借我一本看看，我看看到底有啥意思。”我有些吃惊，他用了敬语，就客气地说：“进来坐坐，看看你喜欢哪一本书。”　　 “不进去了，就是你手中的这本书借给。”说着伸出他簸箕一样的大手。我手里正捧着的是一本《外国小说选集》，是我刚刚从团部秘书小王那里借来的。如果巴图格日乐拿去撕掉了，我怎么偿还给人家。我刚要推辞，看看是不是另外借一本给他。我委婉地说：“这一本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可以另换一本。”　　 “就是它了。”他几乎是从我手里夺走了那本书。他说：“别担心，三天以后，我会还给您。”他又一次用了敬语。　　 三天过去了，他没来归还书；半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来还书；一月过去了……　　 秋天的一天晚上，有人敲敲门，我还以为是校长来了。一开门，竟然是他，他竟然学会了敲门。这让我吃惊不少。　　 我打开门，他只是探进来半个身子，说：“老师，上次借你的书，就算送给我了。”我想都没想就说：“好的，行。”因为我实在怕他了，尽量避免和他来往。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秘书小王肯定比巴图格日乐好说话，我宁愿去给小王赔礼道歉，也不愿意跟巴图格日乐多做解释。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书，这里的故事太好看了，每一个故事都说明一个道理。怪不得你整天痴迷于读书呢，你们当老师可真好。”他很真诚地说，很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我开心地笑了。巴图格日乐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怕他了，也敢于直视他的目光。巴图格日乐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哈达，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我赶紧接过哈达说：“巴图格日乐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送我这么重的礼？”　　 巴图格日乐说：“老师，我求你一件事，我想把儿子接回来，和我一起过，我从此戒酒，不打老婆，拜托你好好教育我儿子，叫他成为像你一样有文化的人。”　　 我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了，巴图格日乐的家再也没有哭声了，他已经这么久没打老婆了。我恍然大悟，这个蒙古汉子，在书中找到了精神寄托，他变了，他变成一个追求上进的人了，这太好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巴图格日乐从腰里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些零钱对我说：“我就这么多钱，都在这里，你能不能去锡林浩特帮我买些书，我要和儿子一起学文化，一起读书，一起长大。”　　 他继续说：“我儿子一直在丈母娘家，丈母娘怕我影响孩子不学好，他在那里的小学读书。前些日子老婆也回娘家了，丈母娘说，如果我不改邪归正，他们就不认我是亲人了。现在，我读了你给我的书，明白该怎么做人了。”　　 这时候巴图格日乐微笑着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巴图格日乐的微笑好看点了，我不怕他了！　　 那天晚上巴图格日乐第一次给我讲了他的生平，他是一个孤儿，丈母娘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还把女儿嫁给他，可是他不爱读书，喜欢打牌，喜欢喝酒，后来交上不好的朋友，就变得暴躁，野蛮，经常打架，脸上的刀疤就是和别人打架，被对方的人用蒙古刀子砍的。他很苦闷，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成了人见人怕的“混小子。”　　 他说完了，给我鞠了一躬，说：“张老师，我是蒙古汉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此好好读书，和儿子一起成长。”　　 我不禁呵呵笑了起来：“你尝到读书的好处了吗？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以后喜欢读书，就来我这里拿吧。”　　 他说：“是的，这都是你送给我的书，告诉我应该怎样做一个有思想的人，好的，好的，是书籍的魅力吸引我改邪归正的，我要从生个子野马变成一匹骏马！这必须要好好读几本书，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打搅您。”　　 故事讲到这里，二孙子说：“奶奶，我也要做一匹骏马！”是啊，我的二孙子是属马的，脾气也有点犟，我希望书籍的魅力对他也起作用，使他逐渐成长为一名爱读书、懂事理的英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