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四季】我们一起走过四季（散文）

　　北方的冬雪似乎还没有完全消融，转眼间，山朗水润，万物复苏，春意盎然……驻足春之畔，和煦的阳光，温暖我冰封的记忆。　　 　　 一　　 2019年，我经历了人生的寒冬。那年秋天，我因病住进了烟台毓璜顶医院妇科206病房。记得刚进病房，就看见临窗的床铺上仰面躺着一位大姐。白色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脸的上半部，头戴一个红色的帽子。一个房间一共三个床位，我住在中间。大姐听见有人来，努力地睁开双眼，艰难地欠起身。用虚弱的声音弱弱地和我们打招呼，声音很小但很热情亲切。只见她脸瘦瘦的，面色苍白，手似枯枝。我赶忙扶她躺下。大姐告诉我她昨天刚刚做了手术，是子宫肌瘤，因为长得巨大，所以不得不进行了剖腹手术。我俯下身轻轻地掀开被子看了看，大姐的肚子整个被纱布缠绕着。　　 我担心地问她：“姐，不疼吗？”　　 “疼啊，忍忍就过去了。”说话间可能刀口又疼了，她紧闭双眼，鼻子嘴角努力往上拧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大姐又睁开眼，努力地冲我笑笑，皱纹里都挤满了坚强。　　 大姐问我住院情况，我禁不住表达了对手术的担心。大姐轻轻地拉着我的手，目光满是温柔。坚定地说:“没事的，完全不用担心。要相信自己，没有遭不了的罪，一切都会好的。”大姐的话像春风，吹散了我心中的顾虑。大姐的热情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闲谈中了解到，大姐是烟台栖霞人，姓孔。她是退休工人，丈夫在税务部门工作，儿子是在读研究生。正说话间，她丈夫从外面买饭回来了。他一边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一边宠溺地责怪她要多休息。看得出，丈夫很爱她，细心地呵护她。和谐有爱的一家人，乐观热情的大姐，让病房充满家的温馨，春天般的温暖。　　 手术定在后天。接下来的两天，我忙着手术前的各种检查。孔大姐在爱人的搀扶下扶着输液架艰难地进行术后锻炼。她的乐观坚强感染了我，我不再担忧，满怀期待手术的到来。　　 　　 二　　 住院的第二天，临床又住进了一个病友。她是自己来的，没有陪床的。她看着有五十刚出头的样子，矮矮的个子，黑红的胖胖的脸，嗓门很大，笑声爽朗。要不是她那短短的不同常人的稀疏的头发，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病人，还以为她是来陪床的呢。她姓于，巧的是也是烟台栖霞人，我们称呼她于妹妹。她是来做化疗的，她是晚期卵巢癌患者。她说春节期间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腹水了，当时还以为是胖的呢。哪知癌细胞已经转移多处器官。先在肿瘤科治疗，引出了足足十六斤积液！打了八次化疗，休整了一段时间后才转到了妇科。七月份做的卵巢、子宫切除手术，这是术后第二次化疗了。　　 “你怎么就一个人来呀，妹夫怎么不陪你来？”我禁不住好奇问她。她爽朗地一笑：“他呀，要出去打工挣钱呢。我呢，也不争气，从正月就开始折腾，治疗、做手术花了那么多钱，我们庄稼人，不出去挣钱哪儿行呢？再说家里的果园也需要人照顾，儿子在烟台上班，不能耽误工作。从正月开始化疗，基本就我自己来的。没事，来的次数多了，各个部门都熟悉啦。”　　 她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副满不在乎，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能看出有晚期癌症患者的影子？　　 同病相怜的人最容易拉近距离。不到半天，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她家四个孩子，她是老小，嫁到了本村。娘家哥哥多少有点弱智，父母去世后，哥哥作为五保户住进了养老院。哥哥的一切事项，养老院都是和她联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奔波在家与养老院之间。特别是近几年，哥哥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她一边还要顾家，一边还要去医院照顾哥哥。家里家外的事情还要操劳着，十分劳碌。　　 “没办法呀，俩姐姐都嫁得远，一母同胞，我不管谁管呢？去年年底，哥哥走了，我转年正月就查出了这个穷病儿……不过不打紧，现在动手术都割去了，就没事了。赶快治好，打算明年给儿子娶媳妇呢！”于妹妹滔滔不绝地说着，引来了其他病房的病友，她住院次数多，认识的病友也多，她们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一起交流治疗心得。　　 窗外，秋雨沙沙地下着，一些性急的树叶开始飘落，但病房里却春意浓浓。淳朴善良，乐观坚强的于妹妹，活成了一道光，照亮了自己，也温暖了别人。她又像秋日山野里的映山红，火辣辣地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三　　 一切准备就绪，手术的日子到了。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告诉说下午两点的手术。那就耐心地等待吧。孔大姐已经能独立推着输液器满屋、满走廊地溜达了。于妹妹也是这天开始输液了。因为输液怕出意外，这天必须要家属陪伴进行，所以每次都是她儿子请了一天假来陪伴输液。儿子是于妹妹的骄傲。他是公司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是一个很帅，很有礼貌的小伙。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女朋友买好饭送来了。看着儿子和未来的媳妇，于妹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家三口说说笑笑，我们也分享着他们团聚的喜悦，都由衷地替她高兴。病房里其乐融融，冲淡了我的紧张情绪。　　 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回到病房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时间太漫长了，可回来啦！”　　 “醒了，醒了，太好了！”　　 “脚要抓紧时间做操啊！”　　 ……　　 一声声呼唤，一句句叮咛，让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和死里逃生的喜悦。　　 我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了孔大姐，于妹妹等人亲切的脸。我咬紧牙关，努力地点点头。那天夜里上半夜还好，下半夜可能麻药劲儿过了，我疼痛难忍。再加上可能手术时染了风寒，半宿开始咳嗽不止，刀口撕裂般疼痛。我几乎折腾了一宿，导致她们也没睡好。她们不但没有一点埋怨，反而安慰我，为我献计献策。第二天，天刚一亮，在她们的鼓励下，我鼓起勇气硬撑着起了床，在爱人和儿子的帮助下，忍住剧痛艰难地下了地。我努力地把身子附在输液器上，倔强地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早早锻炼，早早康复！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的！这是病友用行动传递给我的信念。在这难熬的日子里是她们给我鼓励，陪我坚强。　　 　　 四　　 于妹妹输完液后第二天就忙着出院了，她说家里就公爹一个人，农忙季节，苹果也快成熟了，等着她回家摘袋呢。孔大姐是良性肿瘤，在我手术的第三天也出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纵然不舍，还是打心眼里祝福她们。我们互留了微信。临行前，她们千叮咛万嘱咐，留下温暖与祝福。我们相识虽然短暂，但因为一起走过风雨，因此必定成为情牵一辈子的姐妹。　　 以后的日子，我们时常微信联系，传递我们的情意。　　 “愿时光能缓，我们不散，愿你眉目舒展，一生平安。”　　 “没有盼不来的春天，没有不炎热的夏天，没有丰收不了的秋天，没有熬不过的冬天，朋友，希望你四季快乐，工作顺利，一切平平安安。”　　 “天冷了，注意加衣哦。”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　　 微信中，我们分享生活，谈论人生。走过萧瑟的秋天，熬过寒冷的冬天，我们携手迎来人生的春天。　　 2020年夏天开始，我忙于筹备儿子国庆节的婚礼。我们之间的联系相应地要少一些。偶尔和她们联系，她们总是说，一切挺好的，放心吧，忙你的吧。孩子顺利完婚后，一次视频聊天我发现于妹妹明显瘦了很多。在我的追问下，她说了实话，她告诉我她的病又复发了，癌胚抗原，糖类抗原125等指标都高出很多。说完不忘笑着告诉我：“没事姐，我命大。再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用担心哦……因是农忙季节，去毓璜顶不方便，只好到县医院打的化疗，现在还在继续治疗呢。”她话语中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没有一点沮丧。我震惊心疼的同时也心存疑惑。赶忙问她：“你不是一直都发信息说挺好的吗？怎么说复发就复发了呢？妹妹可不要开玩笑哦！”她微微一笑：“姐呀，你要办喜事，我告诉你不是给你添堵吗?妹妹希望你快快乐乐地办喜事。没事姐，放心吧，我能挺住。”　　 聊完微信，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善良坚强的于妹妹，总是把快乐和美好传递给我，把痛苦自己忍受。　　 是的，一定要挺住！阴霾终会散去，一切都会好的！　　 2022年，又一个春天如约而至。伴随着和煦温暖的春风，令人激动的好消息也接踵而至：孔大姐已完全康复，儿子已考上了博士；于妹妹癌细胞得到控制，各项指标已正常。儿子准备“五一”结婚，婚礼正在筹备中……　　 曾经的我们在人生的低谷相遇，我们一起艰难地走过四季。而今，沐浴在春光中，站在红尘陌上，再回首，我惊喜地发现：纵然季节轮回，但岁月依旧静好，原来一切的美好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