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脚

　　许宁大学毕业进到县文明办工作.名义上,许宁是党政机关干部,其实干事儿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他十分空闲,甚至空闲得点心慌.人是驴子,轻了不拼命肯走;重了拼命也走不快.太轻或太重,太闲与太紧,对人生都不好.　　 许宁除了每月出一期宣传板报就没有别的事情.出一期板报,对学中文的高材生许宁来说,三天时间足矣.空闲时间,主任就叫许宁读书看报,收集有可读性教育性趣味性的资料,作下月出刊准备.初来乍到,许宁干得挺卖力,读者反应也好.但是,主任是只井底肥蛙,孤陋寡闻,又喜欢指手划脚,罗七八嗦.许宁出的板报内容一深入,他就皱眉:”我们的读者是群众,不是大学生,弄这么深奥,岂不故弄玄虚,为难群众?”内容一浅出,他又说:”是给少年儿童出的专刊么?”总之,主任是批评许宁没有花时间去读书看报,认真选稿.许宁感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很是痛苦.　　 主任是转业军人,很主观武断.他看了许宁编辑出刊的板报不满意,就拿去了许宁的编辑权.许宁在解脱的同时,却又空前空虚无聊.许宁原本就嫌时间富余,在办公室呆坐,他心里闷得慌,,阵阵发怵,如今又拿掉了他的编辑权,空闲时间就更多.呆坐办公室,简直如坐针毡,浑身酸痛.除了走马观花地浏览当曰送达的报刊就无所是事.许宁不比那些老油条,一张报,一杯茶,一坐四小时,一动不动,和尚打坐练功.许宁坐不住,心里闷不忍,便悄悄离开办公室,到街上去逛荡.主任发现了,立即宣布考勤制制:未经领导同意,不准擅离工作岗位,一经发现,以旷工论处,扣发奖与福利.　　 夏天,天气焱热,头晕目眩,许宁伏在办公桌上瞌睡,倒也一觉醒来,正好下班时刻,但是,主任见了,心里疙瘩,眼珠冒火,但是不便发作,要么突然大声喊话,把许宁从睡梦中惊醒;要么搬移或碰倒东西,响声如雷,让许宁心惊肉跳,冷汗沁出.实在无可柰何,许宁就画报和小说带到办公室阅读,来打发那煎熬似的度日如年的时间.主任终于忍无可忍,找许宁谈话:”小许呀!上班时间要钻研业务,小说只能业余时间去读,我看你对文明办的工作不感兴趣,打不起精神,要不我去跟领导说说,给你挪挪位置换个环境?”　　 许宁一听,心里吃紧,手心淋汗.许宁知道,主任与县委书记是战友,关系十分要好,非同一般.且前些时间,县委书记在整顿机关工作作风大会上,就掷地有声地强调:凡不安心本职工作的机关干部,一律下放乡镇去锻炼.主任的话非常清楚明白,再不老实点,下乡去吧!这是许宁最担心害怕的.许宁出身农民,饱尝乡村交通不便,经济不发达,工作艰苦,环境恶劣的苦头.很多在乡下工作的人都千方百计,不惜代价,削尖脑袋往县城钻,自己在县委工作,虽然单位是清水衙门,但是,总比乡下要好.他怕下乡,主任正是卡了许宁的肋骨,再与他过不去,他也敢怒不敢言;许宁正因为被主任号了命脉,就是他心知肚明主任是故意跟他过意不去,他也只好吞忍气,装孙子.不这样,又能咋呢?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社会现实就是这样,不上必下,好不容易十年寒窗跳了农门,而今又要下放回归,太可怕人了.许宁只好低头,向主任保证,好好工作.主任说:”好!重在表现,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端坐办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很是煎熬折磨.下班后,吃罢晚饭,许宁就是在房间,他也再也坐不住了,一扔饭碗就往外冲.人多的地方,他就去,因为哪有许多和许宁一样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和他们一起玩耍,许宁也敢说敢干敢喜敢怒还敢爱,无拘无束,不再白天上班样装孙子,人也精神心舒畅.在一次篝火晚会上,许宁舞识了一名叫莎莎的舞跳得忒好的姑娘.莎莎不仅人长得甜美性感,性情也直爽热烈,她简直像许宁对她一见钟情那样对许宁一见倾心.莎莎是幼儿老师,很羡慕许宁一表人才,又在党政部门工作,前途无量.俩人一拍即合,便迅速热乎起来.莎莎虽然是幼儿老师,可收入不比许宁少,她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家庭富裕,她的工资不必交家用,于是,差不多都用在穿着打扮上.莎莎穿着时髦,光彩照人.与莎莎的穿着相比,许宁就显得寒酸逊色.许宁的父母亲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年老体弱且多病,弟妹又多,经济入不敷出,许宁的工资大部分要寄回家用,根本无钱用于穿着,所以,毕业工作后仍然一身学生装,脱不了稚气味.莎莎不止一次嗔言许宁不会审美,公开要求他要提高水平.　　 许宁节食两月,省下几百元,决定先卖双好皮鞋,武装审美脚,可是,小县城没品牌店,不是款式难看就是色泽暗淡俗气.莎莎说:”要买就买品牌,成功男人都穿品脾.”巧.有个研讨会,在广州召开,主任由痔疮开刀,去不了,便让许宁去.莎莎叮嘱许宁一定要买品牌,并送他五百元.　　 在一家进口皮鞋店,许宁买了一双电光皮鞋.莎莎见了十分高兴说:”都说我男朋友寒酸,武装一下,不也风度翩翩!”可是,许宁却苦不堪言.穿上电光皮鞋不几天,他的脚趾就氧并起水泡,奇痒恶臭,不搔,氧难忍,不行;搔,又破皮溢汁,臭味恶心.正是,搔不是,不搔,也不是.怪不得人们慨叹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生也妇孺,亡也妇孺.许宁十分后悔花了近千元卖了个活受罪.庠不止,搔不停,在房间搔,到办公室也搔,脚不乱,手匆忙.　　 日子一久,许宁在办公室呆坐,既不打瞌睡,也不孤寂无聊,搔呀搔,搓又搓,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四个小时就过去了.许宁感觉搔气脚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享受,简直比跟莎莎拥抱亲吻甚至上床更刺激,更有回味.　　 自打染上香港脚,许宁在办公室一坐就是四个小时,坐功比主任还好.主任喝茶不停,解手不断.许宁不喝茶,故方便少.主任见许宁有了大的变化,非常高兴,竖起大母指夸:”小许呀,安心工作,大有进步,是吗,不要认为大学毕业,到我们文明办工作是大材小用,两个文明一手抓,不分上下,一样重要.”　　 有了香港脚,许宁喜欢在办公室静,不仅白天坐,夜晚,只要莎莎不来卿卿我我,他就到办公室静坐搔痒脚,越搔越滋味,直比吃麻辣火锅,哨声瞿瞿.　　 年终,评先,主任力排众议,让许宁成了受表彰的先进工作者.　　 结婚后,莎莎发现子许宁的香港脚,莎莎恶心香港脚的臭味,要许宁去医院治除香港脚,许宁开初不愿意,但是,莎莎寸步让,不治臭脚,不准同床,忍了一个礼拜,终于忍不住,许宁还是乖乖地去医院治除了臭脚.　　 痒脚治除了,许宁坐在办公室,无事可做,又闲得慌,手足无措,心烦意乱.主任改变了对许宁的看法,想发展他入党,主任特别叮嘱许宁:关键时刻,更要戒骄戒躁,出色表现.一想到入党提拔,美好前途,许宁只得咬牙切齿,硬坐,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通过回忆与莎莎作爱细节来打发那令人窒息的八小时.但是,那事儿想着想着就浑身躁热,无法自抑.自己出不去,他就打电话强行把莎莎叫回,次数多了,院长发现了莎莎请假的秘密.院长找主任的麻烦,主任感觉文明办的干部,上班时间把老婆叫回来干事,太不文明.于是,就刮风下雨批许宁.许宁羞赧颓丧,,几乎像偷人东西被人发现般无地自容.从此后,许宁患得患失,忧心重重,不久,病倒入院治疗.躺在病床上,许宁前思后想,悔不该听莎莎的话,治除香港脚,如果痒脚在,自已就不会在办公室坐不住,这样,也就不会出那”不文明”的事,叫人指笑,尽管是夫妻合法,但是影响工作不合理呀!他怪罪莎莎,追想远些,他甚至恨莎莎.是她爱虚荣要他买品脾染上香港脚,又是她逼他治除了香港脚,真真是臭脚也莎莎,非臭脚也莎莎.许宁愈想愈气,回家挥刀就把电光皮鞋斫了稀巴烂.莎莎见了被砍得稀巴烂的电光皮鞋,就骂许宁神经病.许宁正在火头上,挥手就扇了莎莎的耳光,平时娇谪滴温文尔雅的莎莎,竟然鬼哭狼嗥,呼天呛地,连珠炮似的泼哭许宁.面对莎莎的撒泼,许宁心里潮起潮涌,先是惊讶,继尔寒心,最后后悔.莎莎撒泼的形象烙在他心思,挥之不去.从此以后,许宁对莎莎总是疙瘩,家庭失去了往日的温馨,莎莎也时常回娘家.许宁孤寂难过,便走访友,不知不觉学会了麻将.有天,在朋友家打麻将,入室要脱鞋换鞋,有个被染香港脚的朋友申明,我被染了臭脚,大家千万别错穿我的鞋.打牌中,许宁出去方便,故意穿了那臭脚的鞋.　　 许宁再次染上了香港脚,染上香港脚的许宁,又不再寂寞.他决心而今迈步从头越,好好表现,争取入党与提拔.想不做受气人,快做人上人.　　 不几天,许宁意外接到调令:”许宁同志,根据工作需要,调你去岘头乡政府工作,报到时间三天,愈期后果自负.”　　 许宁接得调令,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