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小说】马老太算卦

　　　　 马老太太六十大寿那年就守寡了。马老太有三个儿子，三个不争气的儿子，三个软耳根的儿子。　　 三个儿子都成了家。三个孙子都是老太太带大的。看着家里六个硬邦邦的男人和三个从不正眼儿瞅她的儿媳，马老太太寒心透了。要是生个女儿多好，和自己说说心里话。想到这儿，马老太太吧嗒吧嗒直掉泪。　　 三个儿子都和马老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白日里儿子、儿媳们上班走了，中午马老太太屋子就成了儿童食堂了。三个孙子虎一样一个赛一个能吃。三个儿子谁也不肯掏一分钱给老太太。　　 真是躲也躲不开呀！终于，老太太想出计策。有一天，老太太对儿子们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管吧，我这点退休金也不够花的，我也得找点事做做了。　　 扑哧，儿子们乐了，说，满大街的青壮年都找不到事做，一个老太太还能找到事做？邪了！其实，老太太只想躲开他们，眼瞅自己的积蓄月月见少，将来有病有灾谁管。从那日起，老太太就开始上街溜达。　　 还是街上热闹。马老太太走着走着就上了过街天桥了。这儿比较清静，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伙子在这儿摆着卦摊儿。马老太太就止住了步，想我倒看看你们是怎么骗人的。　　 第二天、第三天老太太还去凑热闹。一日不去，老太太心就痒，后来老太太就看出门道了。老太太退休前可是单位的会计，会算。毕竟算数和算命不是一回事，不过都是用心算的。老太太买了几本看手相的书，回家就琢磨起来。没几天，老太太戴上小椭圆形银边眼镜，坐在天桥上算上卦了。　　 第一个算卦的是个壮汉。看他的衣着打扮、手里的“大哥大”、方方正正的金戒指老太太说，你是个生意人。那个人直点头。老太太又说，你现在有难事。这事虽然难办，但是能过去。那人说，你算算我托的这个人能给我办成吗？　　 老太太说成不成他都能尽力，不过最后看你的运气如何，抽个贴吧。那人一抽真的抽个红贴出来。老太太说，有希望了。那个人扔下十元钱就走了。　　 第一次就挣了十元钱，老太太的生意火起来。她主要根据来人的衣着、手形、谈吐来定人的职业。比如来人珠光宝气，浓妆艳抹，这样人做买卖的居多。来人说话吞吞吐吐、东张西望、小心谨慎、文质彬彬，这是仕途之人。如果来人白白净净，戴着眼镜，开口就先问价的，这样的人不是在校的学生就是刚刚毕业出来谋职的小青年。先把他们的职业算对了，往下算去，一大堆的话，其中的一两句话说准了，他们就觉得你算得准。没几日他们准会拉上几个人来算。马老太太就出名了。　　 有一天，来了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老太太给胖女人算卦时，瘦女人就蹲在老太太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太太。老太太算完了对瘦女人说，闺女，你也来一卦吧。瘦女人就痴痴地笑。老太太捏着她的小白手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摸着。瘦女人不出声，就痴痴地看着老太太，看着看着大滴的泪从她白净净的脸上流下来。　　 老太太问：闺女，你这是……瘦女人哇的哭出了声，少顷哽咽着说，大娘，我看见你就想起我妈了，你们俩太像了。　　 我像你妈吗？老太太问。　　 像。真像我妈，我妈常常这样摸着我的手。我妈的手也是这样的软，这样的温热。那时，我家在乡下，穷，总想买件毛衣给妈妈。当我在城里赚了钱买了毛衣回家时，妈妈已病逝了，临走也没穿上我的毛衣。真的，大娘再让我看看你吧……　　 老太太紧紧抓住瘦女人微微抖动的手：真是个小可怜儿哟。　　 瘦女人临走时扔给老太太一百元大票：大娘，回去吧。天冷了就别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身体。　　 马老太太拿了钱怔怔地看着瘦女人的背影，紧走几步追下去：闺女，好闺女，这钱我不能要。嗨，算卦都是信口胡说的，蒙人的，以后别再算什么卦了。这钱你买点吃的，多吃点，身体就能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