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回归（警示小说）

　　　　 魏仁明疲倦的坐进小车后座，秘书拉开前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示意司机开车：“走吧，回清江，早上魏局还赶着回去开会呢。”然后又回过头对魏仁明说：“魏局你昨天一晚没睡，在车上睡会儿吧。到清江还要两小时呢，快到了我再叫醒您。”魏仁明看看手表正好六点半，点点头闭上了眼，心中还在徘徊不定。　　 “各位地下城的居民，我们刚游完法国城，现在欢迎你们来到中国城！中国城已建成一千多年了。因我们人类的贪婪，追求最大的经济利益化，不断地向地球索取，制造大量的污染，使地球的食物链断裂……气候也变得异常恶劣，地球已进入冰河期，人类也濒临灭绝……部分地球人已移居其他星球，我们移居地下也有一千五百年了。为了将人类的文明保存下来，为了让子孙后代了解我们曾经的文明，我们联邦把每个国家的代表性建筑按一定比例克隆下来。前方就是世界闻名的万里长城……”魏仁明断断续续地听到柔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光，等适应过来发现前面一排排的座位上都安静的坐着人，身边的建筑向后退去，不停的有二层观光车从身边开过，自己的身体一晃一晃的，原来也是坐在一辆观光车的上层。“刚才是睡着了吧？我这是在哪里？”魏仁明一头雾水。向前看到好像有座像长城的建筑蜿蜒在一个个小山包间，城墙高不到一米五。车缓缓的顺着城墙前进，城楼尽收眼底，那些绿色植物都象是塑料制成，虽栩栩如生却和身边的人们一样，一点也没有生命力。车缓缓地开出不到五十米城墙就消失了。眼前一片像故宫似的建筑群，一会儿来到江南水乡的苏州园林，一会儿又来到布达拉宫……原来这是一个浓缩的中国著名建筑之窗。广播里不时介绍着：“今天是我们离开地球表面进入地下城市整一千五百年纪念日，我们在参观中纪念我们人类的文明，也希望我们有朝一日回到地面重建起人类的文明……下一站我们前往印度城……”魏仁明脑中一片混沌。　　 车子不断加速驶到了一条很长的隧道，魏仁明眼前光圈晃动然后陷入一片漆黑。“仁明，发什么懵，赶紧吃东西啊。”仁明定睛一看对面分明坐着是最好的朋友大宇。俩人正坐在一个中西合璧的豪华餐厅里。桌前摆着刀、叉、勺，中间盘中是热气腾腾的东坡肘子，却闻不到香味，一个已剔去了骨切成小片。魏仁明感觉肚子咕咕叫：“今天请我吃这么好的啊？我早上还没吃饭，还真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服务员拿筷子，吃中餐筷子才痛快。”“您好！先生需要什么？”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筷子！”魏仁明提高点声说。大宇挥挥手示意服务员退下。“老兄，你疯了吧，筷子早就消失上千年了，没人会用了。你将就着用吧！”魏仁明发懵：这小子真会开玩笑，是想看我出丑吧，知道我刀叉拿在手上像农民拿步枪一样别扭，看来今天是要整我，还好我跟儿子学得不错。于是优雅地叉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嚼呀嚼，就是嚼不出味来，也难嚼烂，就跟吃塑胶一样。魏仁明吐在盘里：“这是什么啊？嚼不烂还没味。”“啥味呀，我们都吃几十年了，还不习惯了你！”服务员不断上菜：芝士焗龙虾、佛跳墙、清蒸桂鱼……魏明仁一个个尝过去，一个个吐出来。看着道道诱人，吃着口口如嚼抹布。而对面的大宇却大块朵颐。魏仁明嘴里不知啥味，口水泛滥，拿起红酒喝了一口，“咳——咳”魏仁明咳了几声，赶紧又拿起右手边的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咳咳咳……”咳声更剧烈了。等缓过劲来嘴角还扭曲着：“这什么酒，什么水？比海水还涩。你今天是非整死我不可了？”大宇擦擦嘴微笑着说：“老兄，你今天怎么啦？你健忘了吧！一千多年来由于人类无法吃到真正的食物，我们的味觉已退化为零了，充饥只需几片药片就解决了，坐这里学古人吃饭只是为了满足人类‘民以食为天’的本性需求而已。这些食物都是有机物合成的，只有外形的相似再无内在香与味了。这水是地下水提取的，酒则是化学合成的。吃进肚里并不会被我们所吸收，马上就变成废物排出。就连空气也是合成的。你还想吃出什么味来呢？” 　　 魏仁明茫然了：人类真会落到这种地步吗？还没等他细想，只见服务员托着一个盘子，到了面前打开上面的盖子，一团蓝火焰冒了出来。魏仁明眼前一亮火光包围了自己，却一点都没有热度，隐隐还听到：“这是人类文明之火……”等火光退去，魏仁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洁白松软的床上，周围的陈设似四星级以上的宾馆。突然左侧面一道门打开，柔和的灯光下，走出一位身穿白色浴袍的女人：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长发微卷披在胸前分外妩媚，皮肤白嫩无比，五官精致。再一细看却是自己的妻子。只是从没见妻子的皮肤有如此细腻白皙啊？大概是灯光的原因吧！女人向自己走来：“老公，你还没睡啊！”这声音的确是自己的妻子无疑。魏仁明带着喜悦，已忘了回答了，当这位女人带着一袭淡香依偎在自己身边时，魏仁明感觉心跳正在加速，就像新婚之夜一样，魏仁明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再碰到柔软的身体时，魏仁明再也控制不住了，嘴唇不由自主的吻向那娇嫩的唇瓣，一手抱着妻子，身体也压向那柔软的身体……妻子好像没一点回应，并向后缩。“明！你怎么啦？”妻子挣脱后说道。“怎么了，老婆？咱们好久没亲热了……”魏仁明还有些迷离的嘀咕着。“明，我们早已失去性能力了，你忘了？我们这一生只有五次性生活的机会。”妻子诧异地看着魏仁明问。魏仁明也惊讶地看着妻子：“你在胡说什么呀？食色性也，夫妻之事是人类的本能，怎么会有你这种谬论呢？”妻淡淡的看着魏仁明笑道：“哈，人类本能，人类的本能早在千年之前都退化了，自从地球失去动植物，人类只能尽量退去所有的生理需求才得以幸存下来。女性由原来一生有四五百个卵子而退化到今天只拥有三到五颗卵子了，而且一年一排卵，所以当我们二十岁被联邦系统选中成为夫妻到二十五岁，我们的性生活就已经终止了？”“为什么？”魏仁明张大嘴，表情极度的不可思意。妻子继续说道：“因为我们人类见不到阳光，也吃不到天然的食物，人类的生命已缩短到五十岁左右了，人类的数量也正在急剧的减少，所以我们普通男女的任务就是生育下一代并把他们抚养大，所以女性的卵子特别珍贵，系统会根据每个女性的信息匹配最理想的伴侣，在测到女性排卵最佳时，才给男性注射药物，以便顺利的完成人类繁衍生殖过程……”“难道男性自身就没有这种能力了吗？我们的生命也只剩几年了？”魏仁明悲哀地问道。“是的，男性很久前就失去了这种能力了……”　　 妻子边说边站起来向那道门走去。一道光刺眼的从门缝里射出来，魏仁明眼前一晃，身体与思想一同坠入万丈深渊：人类生命的意义又回到最初的传宗接代了：“爸，爸，你快过来呀，看呀，我们的树又长大了……”魏仁明听到儿子的声音。惊喜地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儿子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望远镜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魏仁明问道：“这又是在哪里？”儿子：“回归台呀，爸！我们现在生活在地下几千米，在地面上的探测仪，能探测到各种信息，这是联邦分配给每个家庭的一棵树。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看属于我们家的那棵树是否长大了，你来看看。”魏仁明对着望眼镜，只见：一片刺目的白，在茫茫冰源的一块大石边上斜斜的伸出一棵歪歪扭扭的树，形似尖塔状的冷杉，树高不到一米，在风中瑟瑟颤抖。儿子挤上来认真的兴奋的看着。魏仁明回过头看看四周，有很多孩子正像儿子一样在望远镜里雀跃地看着，身边的大人不断的说道：“我们的树长大了，它的种子很快就会飘落在这片冰源的缝隙间，生根发芽；冰就会融化；水就会回到海洋里；单细胞生物就会繁殖……我们的地球就有希望了。”“爸，据说等这片冰源变成一片森林，我们就可以回到地面上生活了。然后再创人类的文明！爸，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回归台’吗？我们都希望早日回归地球温暖的怀抱！”儿子说着眼中升起一层薄雾。魏仁明感觉自己的眼中也被雾气朦胧了，然后什么也看不见，魏仁明伸出双手向前乱摸：“儿子，儿子……” 　　 “魏局！魏局！醒醒，我们快到了。”秘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魏仁明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前排的秘书正扭着头看着自己。魏仁明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轻声问道：“人类文明！人类文明在地球毁灭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其他生物都消失了，人类还能幸免吗？” 秘书莫明其妙的看着魏仁明不知怎么回答，懵一会儿才说：“魏局，快到市政府了，市长办公会议今天议的是那家造纸厂的环保审批手续。”魏仁明闭上眼：原来是南柯一梦，可那梦是如此真实。　　 魏仁明睁开眼看向车窗外：一排排雪松像士兵整齐的从眼前退后，道路两旁的山峦此起彼伏，山林郁郁葱葱，青山碧水间的清江城就在前方若隐若现。清江座落于南方的环山之中，是个山清水秀的县级市，有一条清溪贯穿整个城市中心，把城区分成两半。早年因交通闭塞一直是个贫困县，后来在前两任老书记不断的争取努力下，修了公路，还建了高速和铁路。路一通，高山茶叶也走出了这片深山，运向全国各地，现在已有一条很成熟的产业链了。后来因地置宜又带动了水果的种植和有机农副产品的外销，山上还有丰富的竹木资源。因清江空气新鲜，山清水秀，有不少自然景观，现在旅游业也有所发展……两届老书记在任十年让清江摆脱了贫困进入了小康。后一任老书记在临退休前将自己提拔到环保局局长这个位置时，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仁明呀！咱可是清江的儿女，这片美丽的山河咱们可得保住，可不能像其他县一样只顾追求经济效益而破坏了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呀！我现在退了，这个位置由你把关我才放心。 老书记退后，新书记上任两年多倒也按老书记的思路稳步发展。老书记前年因病与世长辞，新书记的政策路线就开始慢慢改变的了，大概是想在离任前做出一番政绩，所以要更大力度的发展清江的经济，说是让清江人民过上与大城市里的人一样富足的现代化的生活。因为清江的下游都是山地，所以在清江上游规划了一片工业园区，准备招商引资，已有部分农副产品加工厂进驻园区了。这次是一家造纸厂，据说如果建成投入生产可为清江带来巨大的利税。老板是新书记老乡，资金雄厚，市政已立项审批了，书记已承诺了一路绿灯通行。环保审批这一块到自己手上已扣了两个多月，经过环保评估，这不仅要消耗大量木材，还会形成严重的污染！ 一旦形成污染就会影响整个地方的其他产业链及居民的生活。虽然投资方承诺会做到零污染，那都是空头支票。听说另外一家大型化工厂正等着造纸厂手续批下来后，也准备入驻建分厂。上次书记会后还语带双关的对自己说：仁明呀！咱们可都还年轻，前途无量呀！可不要故步自封啊！我们头上的乌纱帽可都是人民赋予我们的，只有为人民创造最大的经济利益，人民的生活富裕了才会记住咱们支持咱们……昨天在省城开全省环保大会。会上一句话让魏仁明久久回味：如果不加强环境保护，资源将难以支撑，环境将难以容纳，经济发展将难以为继……地球是否毁灭我们无法预料，我们能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身边的一草一木……今天赶回去面对市委书记的就是造纸厂的环保批复问题…… 　　 “魏局，就到了，还有半小时，要不要先回单位？”秘书打断了魏仁明的沉思。魏仁明想起刚才的梦和会上的那句话，徘徊不定两个月的心回归了平静，眼神坚定地说道：“不用，直接去市委。”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是啊，我头上的乌纱帽是人民赋予我的，只有为子孙后代留下青山碧水，才是为清江人民谋福，才是留给子孙后代最大的财富。车停在市政府前，魏仁明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下了车，秘书跟在后面向政府大楼走去，突然魏仁明又回过头对秘书说：“资料都带齐了吧！叫司机回去吧，我开完会直接走路回家。你把中午的饭局推了，告诉你嫂子我回家吃饭。”然后迈着坚定地步伐向市政大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