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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娇】我的驳壳枪(散文)

时间:2020-07-27 00:51
  哥哥恐惧枪,一直不许我玩,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才转变了思想。   那时的闫马小学设在佛像被清理一空的闫寺大殿里,娃娃们自带小板凳,趴在低矮的土台台上写字。凛冽的北风撕扯着糊在窗户上的双道灵白纸,娃娃被冻得鼻涕乱淌。老师在讲台上哆嗦着,用颤抖着的声音讲课,娃娃在下面吸溜着鼻涕,使劲儿地跺脚,老师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这才宣布,集体到院子跑步,增加身体抵御寒冬的热量。   碎娃就是这时候从怀里偷偷地掏出自己制作的木质驳壳枪,斜着眼在哥哥的面前炫耀。   “有本事你把房顶上的斑鸠打下来,我就服你。”哥哥用激将法激碎娃。   第二天早上两人按约提前到校,试验碎娃那把驳壳枪的威力。   装好火药、铁砂和炸片,碎娃前腿蹬后腿弓,煞有其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眼瞄着站在大雄宝殿房顶兽脊上的斑鸠。   “砰!”一声枪响,斑鸠理都没理他俩,碎娃的脸上却慢慢地渗出了艳红的鲜血,弯弯曲曲地冲刷着被火药熏黑的脸庞。原来,碎娃没有掌握好火药量,炸飞了枪管,炸烂了小脸蛋,一直到老都留着无法修复的疤痕。   从此,哥哥不再玩枪,更不许我玩。(后来他却和枪打了一辈子的交道,那是后话。)   接下来,革命样板戏下乡演出,我非常羡慕戏中的英雄们腰别驳壳枪的飒爽英姿,经常溜到后台,趁演员们不注意悄悄摸那道具驳壳枪,做梦都想自己能够拥有一把。   我和小伙伴玩抓“特务”的游戏,因为缺一把驳壳枪,只好圈起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竖起大拇指,平端食指,比划着枪的形状,“不许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玩着玩着实在没劲,我就死皮赖脸的缠着大我十岁的哥哥,让他给我做一把驳壳枪。   哥哥说啥也不答应。   其实哥哥的手很巧,他们学校文艺宣传队里的好多道具都是他和同学们亲手制作的,其中包括步枪、驳壳枪、红缨枪等。   哥哥被我纠缠得实在烦的不行,终于让步答应给我做了一杆红缨枪。他先用木头削了一个菱形枪头,然后将妈妈拧绳的麻拿来一揪,用红洋漆染红后捆扎在菱形枪头下方,再装上枪杆,一杆抓“特务”的红缨枪就大功告成了,我在小伙伴面前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儿。   “你哥本事大的很,要能给你做一把驳壳枪我就服!”志安也用激将法激我。   我又开始耍赖,缠着哥哥不松手,气得他毫无办法,只好求妈妈救他。   随着电影里的英雄形象在山村普及,山里洋气的娃娃穿上了精致的改装绿军装,戴上了黄的良军帽,腰间扎起了“牛眼窝”黄色皮带,别上了木质驳壳枪模型。我家里穷,这些装备我只能在梦里实现。每次抓“特务”时,因为我一没有军装,二没有驳壳枪,只好扮演那些不光彩的角色。   记得那年刚进入腊月的一天下午,大人们都去水保工地平整土地去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靠墙晒太阳聊天的老人们身上,我们一帮孩子在老人们的身边又玩起了抓“特务”的游戏。我依然被安排当“特务”。当小伙伴将我掀翻在地,用脚踩在我的身上,一边高呼口号,一边准备用草绳捆绑我的双手时,恰好被读高中回家的哥哥碰上了。哥哥突然间就像发了疯似的,扑过来三拳两脚就将十几个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将我从他们的脚下解救了出来,气得直骂我没出息。   傍晚时分,夕阳落入了西山,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天,干枯的树梢上麻雀在呼儿唤女,高大的白杨树杈上架着背篓粗的喜鹊窝在西北风的摇曳下晃动着,惊吓得小喜鹊在叽叽喳喳。   掌灯时分,那些挨了哥哥打的小伙伴们的家长涌到了我们家,来为自家的孩子讨回公道。父母亲低声下气地给人家挨个赔情道歉,哥哥却倔强地不承认错误,说是因为小伙伴一群人欺负我一个,他才动手的。   “谁让他是‘特务’呢?”小伙伴哭着指着我说。   哥哥被噎得一下子没词儿了。   “我给你做一把驳壳枪,咱不当特务!”哥哥神色凝重地对我说,“咱是贫下中农的后代,凭啥当特务?”   临近年关,哥哥他们学校都快要放寒假了,我整天盼望着哥哥回家,盼望着哥哥答应做给我的驳壳枪,盼啊盼啊,却总也看不见他的踪影。想起哥哥讲他们上小学玩枪的可怕后果,想着哥哥对我的承诺也许只是为了哄我的一句玩笑,我如同跌入冰窖,绝望了。   “小文,闭上眼睛,给你一个惊喜。”放寒假回来的哥哥一看见我就背着手,笑嘻嘻地对我说。我心想,不会是驳壳枪吧?转眼又想,怎么可能呢?就算要做,他放了假才能在家给我做呀。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一、二、三!”   哇,哥哥手里多了一把乌黑铮亮的驳壳枪,不细看还以为是真的!   我欣喜若狂地一把夺过来,轻轻的用手抚摸着这把梦寐以求的枪。   原来,哥哥利用课余时间,在他们学校勤工俭学的车间给我加工了这把驳壳枪,枪身是用结实的槐木在车床上加工的,枪管是稀有的无缝钢管,枪膛是用子弹壳加工的,枪栓和扳机是用八号铁丝折的,拉枪栓的皮子竟然是牛筋的!他加工好枪之后,用砂纸细细地将枪全身打磨得比姐姐的手还要细腻光滑,然后用桐油将枪浸泡了一个晚上才捞出来刷上黑漆,再用红漆将枪把上的五角星染得闪闪发亮,最后在枪把的下方栓上一条红缨子,漂亮极了!   我来不及听哥哥给我讲使枪的注意事项,兴奋地将枪别在“牛眼窝”皮带上,再戴上八角帽,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了小伙伴们的面前。   小伙伴啧啧称赞,羡慕不已地抚摸着我的驳壳枪。我无不骄傲地说:“这枪装上炸片能打响呢!”   “打一枪试试。”小伙伴怂恿着我。   我掏出哥哥给我的炸片,装入枪膛,拉上枪栓,装模作样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瞄准远方,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叭!”一声脆响响彻腊月的上空,震动得路边树枝上的积雪微微发颤。小伙伴松开紧捂的耳朵,从各自躲藏的掩体里跑出来查看情况。   乌黑铮亮的驳壳枪毫发未损,好端端的在我的手里。   “装上火药试试这枪的威力。”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附和着起哄。“就是,装上火药才能试出威力。”   我一听这话头都大了,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哥哥和他的同学碎娃打枪那可怕的一幕,碎娃一脸的血污的哭喊声还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志安已经从他家里拿来了黑色的火药,大家伙儿要求装上药试试。我硬着头皮开始往枪管里装药,可是,怎么装火药也从枪膛子弹壳那小孔里不出来。我倒出火药,将枪举起来对着太阳,将一只眼睛贴近枪管往里看,枪管里黑咕隆咚的,根本就看不到从弹壳小孔里射进来的光线。原来,哥哥就怕我装火药出事,将钢管里焊实了,装进去的火药和炸片接触不上,火药就起不到作用,只能打炸片。伙伴们失望极了,但不管咋样,他们谁的枪也没有我的漂亮,没有我的威风,我理所当然的当上了连长。   我们在睡梦里笑醒的春节终于来到了,我带着小伙伴,穿上新衣新鞋,腰间扎上“牛眼窝”皮带,别上红缨飞舞的驳壳枪,威风凛凛地喊着口令。   我们脚踩厚厚的积雪,面对着巍峨的乔山,在南崖按照大小个站立成一排。   “大家注意了,听我命令。”我威严地发号施令,“一、二、三!”   “叭叭叭——砰砰砰——”   各种枪声依次响起,晶莹剔透的白雪将天地间装扮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又一个崭新的新春城门在我们喜悦的枪声中徐徐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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