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故乡的秋（散文）

　　　　 一撮白云，一片蓝天，微风习习，草木青翠，街肆祥和。雨后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泥土的味道和缕缕秋实的清香，那种熟稔的景象和味道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那种久埋心底的对于故乡的思念瞬间便喷薄而出，实实难以遏制。　　 念想里，故乡的秋是硕果累累的秋，是秋虫呢喃的秋，是墨绿色的一望无际的田野被变换的果实沾染出各种色彩的秋。虽然没有郁达夫《故都的秋》里那种“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的低沉。但是他文章中“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的韵味确是故乡秋天的真实写照。　　 课间，廊前大窗，一地白晃晃的日光反射出融融秋意，身随影变，光线的浓淡交替，不断演绎着秋的魅力。那清澈的光溅到脸上，远远望去会隐隐漾出一圈圈涟漪，整个人如同镀上了一层黄白相间的光晕，神秘的令人心醉。　　 抬头，窗外的碧天洁云在目光的牵引中缓缓地在头顶和苍穹间伸展开去，如同打开了一幅宏伟绵长的卷轴，把向往和心底那种隐隐的柔软不断挤压出来延伸到遥远的地方。　　 瞬时，故乡便似在眼前。　　 绵绵碧水青山，弯弯曲折小河，身下清清杂草，天空中的云变换着慵懒的身姿，闲散的如同出门晒太阳的老人。一两架飞机从远处掠过。我躺在草地上，想象着什么人坐在飞机上，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没有人告诉我答案，就像河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鱼，它们又游向何处？十年后，我又在哪里，这里的草还记得我吗？一切一切的离奇想法都渗入草地，又被习习温凉的风吹得丝丝飘散。　　 土崖畔骑车的少年，坚定地跨上单车，身后的黄狗追了很久，不知道主人要赶往何处。它被斥责了好几遍，落寞地在崖畔高处逡巡，无助且失望地盯着远方。　　 二十年光阴如白马过隙，中秋辅过，白露霜结，夜风飒飒，故乡月明。　　 遥远的城市，伫立晨间窗前，忽然那种“秋早明河低接地，夜深白露冷侵衣”的感觉明显地溢上心头。　　 那种孤独，让我在现实与想象中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剥离感，让我瞬间对自己的归属产生了怀疑。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里的是我？是当年跨上单车的坚毅，还是河里一去不返的淙淙水流带我远离故土，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　　 也许一辈子没有离开家乡的人是幸运的，年少不知愁滋味的人也是幸运的，他们没有这种精神和欲求一分二的分裂感，也许在他们看来我是罩着光环在无病呻吟吧！　　 窗外的天是和故乡一样的天，空气中似乎还有些许黄土高原上飘来的尘土。　　 蹙眉沉思间，午饭的菜香不知从何处袭来，浓郁的味道厚实绵长，却非我记忆里熟悉的那种。我有些迷茫，满脑子都是故乡的叠影和午后田野的清香，下意识有种逃离的冲动。　　 秋日无论晨昏，站在老家院子里看炊烟升起，或是伴随鸡鸣狗吠感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豁达惬意，都显得非常随意。然而，在这物质丰盈，繁花似锦的大都市却实在难以觅得半丝半毫踪迹。　　 难忘的还有故乡院子里秋日的晚餐。　　 院中檐下左侧有株梧桐树，右侧也有株梧桐树，呈三足鼎立处有颗核桃树，于是整个院子夏秋两季都笼罩在浓密的树荫之下。梧桐树下有成簇的杜鹃，不仅点亮了树荫的暗，也馥郁了满院的香。　　 院中右侧有一石台，四周有五个早被磨得光滑可鉴的石凳。那上面印满了我们小时候爬上爬下的痕迹。　　 秋夜如露水般清澈，月光是绝不可少的标配。颇有“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河汉明”的景象。随风摆动的树枝和叶子把弄着透过其间的月光，斑驳的疏影时而被挤压时而被拉伸，夸张成一地碎玉。　　 晚饭一家人通常都是在石桌上完成的。简单的饭菜，凉拌黄瓜，土豆丝，间或一盘醋溜茄子或是油炝豆角，几碗稀饭，就是一顿月光下适意的晚餐。饭间有蟋蟀伴歌，有月光起舞，有花香氤氲，有萤火虫灯烛，也有偶尔掉在地面上的核桃发出的轻微炸响。一派“微云淡月夜朦胧，幽草虫鸣树影中”的景象。　　 夜风中的饭就这样可以吃很久，抬头繁星点点，远眺群山魆魆，静听河流喧嚣。邻居的黄狗偶尔会低吠几声，打破了晚间过于静谧的时空。　　 人待久了便会感到秋凉，爷娘起身回屋，窗户上便豆点般亮起了昏黄的灯和爷娘的剪影。很快，我们也会裹紧衣衫，一路小跑进屋，跳上床，似乎如此就能把秋夜的香一并从裹紧的衣衫里拽进梦中，让梦也染满秋夜的香甜。　　 竹床在身下吱吱呀呀，窗外花树拔节的声音似隐似现。秋凉如水，心静如水。所有的繁华怎敌过天上星光的璀璨，所有的喧嚣在夜幕下逐渐隐淡，故乡的秋忽地宁静下来，进入梦乡。故乡的秋在土地上稳稳站立，是那么朴实，朴实到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妄想，但凡体会过的人都愿意把自己融入其中，愿意一头扎进去，忘记时间，忘记冬春夏秋。　　 故乡的秋，便牢牢地刻在了脑海深处，渗透到游子的血脉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