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启】蝉意悠悠（散文）

　　一　　 “知了，知了”，这声音惊动了小小的我。　　 翻身起来，立于窗前，树上爬着一只小小的蝉，它与树依偎，于叶下匍匐。一对前足紧紧地贴着褐色的树皮，身后两扇薄薄的蝉翼象燕尾服，就冲这身装扮，我想它应该是位帅哥。它兀自待在树上，在等谁呢?　　 凝神间，奶奶的声音从天际的那边飘来：“燕萍，过来，窗前的风大。”童年的时光里，奶奶的呵护最能给我温暖。四处望望，没有人影儿，墙上挂着那张发黄的老照片，奶奶笑眯眯地，厚厚的嘴唇似乎还在冲我呢哝。真想她啊，记得小时候，经常坐在她的面前，任她用那双粗糙的手摆弄我稀薄的头发：“妮子，头发黄，该喝骨头汤补补钙。”“奶奶，那蝉吃什么，它能喝骨头汤吗？”“傻妮子，它不喝骨头汤，就是有骨头汤也省给你喝。”奶奶的眼神里透出一种慈爱的光芒。　　 我与奶奶殷勤对话，蝉好象累了，风刮了一阵儿，有小雨点飘荡，它似乎微微地抖动。我注意到了，有些心疼：“奶奶，把它拿下来，放到桌上，好不好？”“不用的，到秋天了，它该离开了。”　　 “为什么？我才刚刚看到它啊。”　　 “它又名借落子，也叫雷震子。蝉在树上产子后，借打雷将其子传到树底下的泥土里生活生存，在夏天破壳出土后的寿命很短，最可怜的只有几天……”奶奶面对我的好奇，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听得一知半解，插句嘴：“那它成天知了、知了地叫，是知道很多的事情是吗？”“它知道多少事情，奶奶不清楚，但它懂得对自己的孩子付出。”奶奶的话触动心灵。　　 二　　 时光如梭，又是一年秋意浓，沉稳成熟的我傍窗而立。窗外的那棵老柿子树干上爬着只秋蝉，一片树叶掠过它，只作短暂的停留就随着风翻飞飘落。不清楚，是这叶忽略了小小的蝉，还是小小的蝉忽略了这片叶，它们擦肩而过，失之交臂。我仰起脸儿，迷芒地看着蝉,想从它身上读出更多未知的故事。它该是成熟的年龄，有自己的儿女，有个家。现在，这个家要面临着破碎，上演出凄惨的生死离别。　　 它叫了几声，又歇息了。是累了吗？我好想帮它一把，但又能做些什么呢？想窥探它内心秘密的我，有些心虚，难道自己可以真的懂它？在这个用尽全力，即将结束自己生命旅程的小精灵面前，我默不作声，心里却在不停地猜想。　　 我在想秋蝉的故事，也许读者在猜想我的故事。如果你知道了我的故事，就能理解我为什么喜欢秋蝉了。它和我一样有喜有忧，当然这不否定我是一个幸福的人。幸福来之不易，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回过头看看，那条路崎岖蜿蜒，至今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行路间，奶奶的声音不断响起：孩子，别往左拐，有危险；别去右岔口，那里会跌倒；别……那样会受挫折。我依然拐了个弯，伤痕累累地闯出来，当然，也收获了宝贵的生活经验。累了，便在家里歇息，想奶奶，半夜流泪。想必秋蝉也悄悄地流过泪，它是不是也有违过长辈的意志，不够听话？它现在静悄悄地爬在那里，与我做伴，看上去沉稳成熟。眼前的秋蝉，它大概懂我，我也想懂它。还有数天，秋天就要过去了，它要离开了，季节的脚步是飞快的，谁也留不住它，就象奶奶离开时，尽管我呼天抢地拼命呐喊，但终究是徒劳。　　 夜深人静，我的耳朵里只有蝉鸣：“知了，知了。”起身，站在窗前，那棵树渡了它，也渡了我。半空中的月，用淡雅的光照射着它与树，我不用戴眼镜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一举一动。一片片的叶，轻轻落下，掠过秋蝉，它微微颤动，那两扇羽翼象薄纱，透明高洁。　　 知了，知了。朦胧间，它像是在说话：“我来自于盛夏，一直蛰伏于地下，终于有一天我破土而出，来到这个世界，天是明亮的，有阳光，有月光，我知足了。”我想象着在没有见过它之前时的模样：那时它很丑，是一个小虫子，有一对强壮的前足。口渴、饥饿之时吸大树根部的汁液，一天到晚的吮吸，延长寿命。一天夜晚，蝉儿终于从地面出来了，慢慢地爬到树上，抓紧树皮蜕皮。它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露出墨绿色的身体和漂亮的翅膀，背上逐渐出现深色的裂缝。待到翅膀变硬颜色变深时，便尝试起飞；它歪歪扭扭地飞着，用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成功了。　　 蜕壳后的雄蝉开始鸣唱求爱，雌蝉听到声音，寻着踪迹来到它的身边。这“知了、知了”的声音，对雌蝉来说是爱情进行曲，它们很快结合了，雌蝉在树枝的嫩皮下产卵，几个星期以后，雄蝉和雌蝉完成了种族延续的任务，将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不久，蝉的后代诞生了，幼虫从树上落到地面，又钻进土里，再度过起“隐居”的生活。　　 夜下，趁着月光温存，我读蝉。听，它在继续呢喃：“知了，知了。”那一霎，它的灵魂与我的灵魂相通。蝉声飘来飘去，绕着那棵树，悦耳动听，我的心开始摇曳、驿动。　　 在秋蝉的歌声中，我逐渐忘记了历经的伤痛，内心充盈快乐；那段自己尝试过的路，是必经的，走出来才更加成熟睿智。蝉声不断，它在执著地等待，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面对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它选择秋季释放生命，来成全孩子们的未来。我想，不论生命长短悲喜，都应该象蝉儿一样积极面对，全情投入，乐观生活。　　 这个秋天，蝉用快乐感染着我，我多余的担忧随风散去。一片片的落叶，缤纷了生活，脚下的路向前方，曲曲折折，看呐，路间树边总有几抹阳光照着青苔，泛出希望的光。　　 三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古代诗人自比秋蝉和玄鸟，把那种对仕途的渺茫、对人情冷暖的情感体验融入到季节的转换中：秋蝉在树间悲鸣，燕子飞到哪里去了呢？是啊，春天已经过去了，夏天也悄然逝去，燕子南飞，只有秋蝉在树上等待。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充满希望和幻想的。　　 秋叶即将落尽，夜袭来，我无睡意卧听蝉鸣。它长一声短一声，踏着节奏，合着拍子，浅唱低吟，似一首动人心弦的歌。一切即将在平静中结束，也会迎来又一轮季节的新篇章。　　 “知了，知了”，我在蝉的轻歌中悠然释怀。那种即将别离的曲意悠悠，也愿意在秋离的曲意悠悠，也愿意在秋末的凛凛萧飒中与之深情对视，听蝉，读蝉，做蝉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