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美发店

　　刘丽每次理发，总要骑车到小街的秀娥美发店。　　 刘丽对这条小街在熟悉不过了，她是在小街附近长大的，每次来到这条街上，心里就多了一层怀旧，多了一层亲切。　　 记得那时街上的人没有这么多，店铺也不多，但却是应有尽有。刘丽几岁的时候，常被爷爷拉着小手，陪爷爷到这条街上剃头。当年剃头的老头和爷爷岁数差不多，每次她和爷爷来时，都故意逗她。说也要把她的头发都推下来，像爷爷一样光光的照人。第一次那人说这话的时候，刘丽抱着头就往外跑，再后来就不怕了，还站在椅子上，掐着腰对着那老头大喊：“我一会拿推子，把你们全家的头都剃光了，把你们家的狗的毛也剃光了，猫的毛也剃光了。”　　 两个老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刘丽哈哈大笑。　　 再后来，那老头干不了了，又把手艺传给了儿子，儿子老了，又传给了秀娥。秀娥好琢磨技术，嘴又甜，对谁都挂着一脸的笑，理发店就越发红火起来。　　 快到秀娥美发店的时候，见曾经卖小孩服装的小店，变成了东北理发。刘丽知道，这个“理发店”是不理发的，是专门为男人服务的场所。看着门口拉紧的白帘，刘丽狠狠地向地上呸了一口，继续往前走。等到了秀娥美发店门口的时候，见从里面一下子出来好几个人。一个曾经在理发店见过几次、烫着短发的胖女人对走过来的刘丽说：“没看出来，一向老实的秀娥，今天怎么那么凶，拦都拦不住，玻璃镜子都砸了。”　　 听了她的话，刘丽感觉有些失望了。明天单位科级干部，刘丽准备竞选妇联主任，和她竞选的是一个比她小十岁，还未结婚的女子。同她比较，刘丽在妇联干了8年，又当了四年的副主任，有工作经验，同村里的干部也混熟了，有群众基础。关键是人家是大学毕业，又比刘丽年轻。这学历是没法比了，刘丽虽说工作后也上了“大专”，可自己连书都没怎么看，考试也是别人替的。　　 “现在这年月，光有文凭有什么用，关键是工作水平，“刘丽临出来的时候，对自己的丈夫信誓旦旦地说了这样的话。可照了照镜子，还是觉得自己的头发显得老了些，于是走到秀娥美发店，想让让秀娥把头发拉直了，显得更年轻一些，在明天的竞选中增加一些筹码。　　 刘丽可不像那胖女人，径直走了进去，她见多了这种事，在工作中调节的也多了。心说，无非是丈夫外遇或婆婆给气，先一通白活，劝劝女的，再说说男的，大都会和好如出的。　　 进得店里，见以往干净整洁的小店，变得一片狼籍。秀娥还在不住口地骂着她丈夫，估计她的丈夫早已经被她骂跑了，因为那话，听着太刺耳了。　　 另刘丽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小伙子坐在一角，头上罩着个冷烫的罩子。这样，刘丽就找到了突破口，她先叫了声秀娥，然后朝那小伙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秀娥恍然，那男子是来锔头发的，本来用罩子烤四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可自己的对象一来，秀娥的气就憋不住了，光顾了骂人，砸东西，别人见她两口子打架，都纷纷走了。气晕的秀娥，也以为大家都走了，可偏落下这不生不响的小伙子。哎，人家可能还没结婚呢，自己刚才骂了那么多的脏话。她忙跑向前去，拔了电源，嘴里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边拿下了冷烫罩子。　　 幸好小伙子的头发还无大碍，再洗洗就可以完事了。可秀娥想说洗的话刚想出口，却见那热水器已经被自己砸坏了。她忙换上一副笑脸说道：“真对不起您，这次就不收您钱了，您看看，这水盆也坏了，您受累回家洗两次就行了。”　　 那小伙子说：“您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听说您这锔头发效果好，我是慕名而来，本打算在您这锔完头发，6点钟和对象去看电影，这小倒好，全泡汤了。”　　 刘丽连忙接过了话茬，说秀娥，你看你，开店最主要的是图个好名声，你本来干得也一直不错，刚才怎么就脑瓜一热呢。小伙子，没关系，对象要真因此吹了，我再给你说一个“，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小伙子忙说：“您可别这么讲，我们要是因为头发的这点小事吹了，也太经不住考验了，不跟您说了，我走了。“　　 说完，小伙子就出了门，骑上摩托车，走了。　　 屋里只剩下刘丽和秀娥两人了，这也是做思想工作的最佳时候，刘丽走到秀娥跟前，轻轻拍了拍秀娥的肩膀说：“怎么了妹子，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说，“虽然刘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嘴上还是这么说。刘丽想，秀娥准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先对自己哭诉一番的，然后自己先向着秀娥一同骂她的对象，然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举古天南海北的例子，尽量往和好处缘。　　 秀娥却冲刘丽笑了笑，把话茬转了，“没什么，刚才就是生点气，对了，今天我也累了，改天再给您弄个新发型好吗？”　　 这是婉转的逐客令了。刘丽感觉自己如很费劲地将气球吹足了气送过来，没想到，她秀娥却不要了。刘丽应了一声，心里老大的不愿意，转身疾步往外走。　　 可脚迈到门口的时候，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也沾了一些浓浓的香水味。刘丽打量那人，见她个子比自己高一些，瘦一些，脸蛋白一些，穿的更少一些，嘴唇却抹得红红的，眼影化得蓝蓝的，这显然是个洗头房小姐的打扮。　　 刘丽听下了脚步，转身看，见那女子已经进了屋子，但有些怯生生地问：“大姐，您刚才跟大哥生气，是因为我吧？”　　 秀娥先是在镜子里看见了这个女子，对她，秀娥是熟悉的。那不就是在东北理发店那个骚货吗，原来是她勾引了自己的男人，还大不要脸地找上门来了。　　 “你说我跟谁生气，听错了吧，我们俩口子好着呢，是不是啊，他刘姨。”秀娥提高了嗓门，脸却冷冷的。　　 刘丽听到秀娥叫她，也不好出门了，再次进了门，以前什么样的家庭纠纷，邻里纠纷她都见过，都会用她那三寸之舌稳住场面再一一化解，可今天，刘丽却不知道从哪说起了，嘴张了张，站在那，空气一下子凝重下来。　　 那女子哭了起来，甚至哭得稀里哗啦，似乎多年的委屈，此时终于有了渲泄的机会。在刘丽看来，好像是秀娥在勾引她的丈夫，但女子的哭她也见多了，所以，还是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下文。　　 秀娥却受不得这哭声了，递过一块干手巾，话语却冷冷地：“我们家又没死人，你嚎什么，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该关门了。”　　 那女子抽泣了几声，说道：“大姐，事情是这样的。干我们这行的，不光给客人洗头，有时还要陪他们喝酒。”　　 女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刘丽的鼻子哼了一声，秀娥也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女子停住了哭，又用那块毛巾擦擦眼泪，接着说：“大姐，大哥是个好人。”　　 “他是好人还是坏蛋，我比你清楚，你要说什么，快说吧“，秀娥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的女子，反而平静了下来，静静地说道：“那天晚上，我陪客人出去喝酒，可喝得太多了，出门不久，就醉倒在马路上。我醉得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不少围观的人，可他们没一个扶我的。慢慢的，冷风下来了，我的头越来越涨，也越来越迷糊。这时，感觉有一个人走到我跟前，对我说：“你是东北理发店的吧？”　　 我艰难地点点头。他便马上扶起我，又找来个电动三轮车，把我送了回去。可回到理发店，和我在一起的伙伴就把我搀进屋了，我们真没有什么，那时我也醉得不省人事，所以连句话道谢的话都没说。“　　 女子说完了，看了秀娥一眼，那眼中包含着歉意和很久没有的羞怯，秀娥接住了这暖暖的目光，也冲女子微微笑了笑，又冲刘丽笑了笑。刘丽知道，那笑意里，既有对丈夫行为的欣慰，又有对自己鲁莽的羞歉，还有对女子的同情。　　 两个月后，刘丽再来到秀娥理发店的时候，发现那女子也在。满脸灿烂地对刘丽说：“您理发还是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