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城曲

　　他特别讨厌一座城市热闹的时候，似乎热闹都是与他天生对立。城市拥有一座繁花似锦的地方，在美丽的街心荡漾，而他只是甩甩衣袖，走过，轻松潇洒的步子。　　 城市的模样快有361天没有在他心上绽放了，他依旧摇着羽扇，淡然地对着满城烟火，轻笑不喝。城市的样子不是他最关心的，他只是一个人念想，一个人的天长。虽然在很多年前，他曾经有一个可以念想的人，然则兵荒马乱，为祸江湖，他自己都快安定不了的，何况是另一个孱弱的人呢？　　 不劳城的防御工事据说是南国六城当中最为坚固的，城里的主子得益于此，时常纵情欢歌，反正天下始终是要统一的，即便统一了，也始终不是由不劳城开始。不劳城，眼下只有真正不需劳作的城市才可以配得上这样的名副其实。　　 他便是在这兵荒之中走马上任，由北国千里而下，一路颠簸，他走过了那么多的城市，被那么多城市挽留，他都一一谢绝。不劳城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却很吸引人。他是寻着别人的足迹而来，几年前，不劳城来过一位谋士，分不清男女，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　　 只有这位来城的人没有将自己包裹在围巾之中，尽显男儿本色，他的样子天生的淡定，似乎是哪家人特有的慢性子遗传。他走进城市，用重重的短刀在土堆上刻了一个“墨”字，他叫墨攒，众人攒力的攒！　　 墨攒的行动干脆，他的到来本就是干脆的，他说南国六城之中，真正还存于世上的也只有这座不劳城，其他城池都太脆弱，真的打起仗来，能熬过来的不会超过三座。所谓远交近攻，想必近来还会有人拜见不劳城，但凡是来人了，便不许他再回去，无论来的是谁。　　 不劳城的主子听从了墨攒的建议，他们对于墨攒的论断听从的多，异议的少。墨攒从城市的中心出来，然后对着平凡的万家灯火，思绪迷乱不已。他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却对着城市里的一街一巷熟悉不已。　　 有一个声音在给他说，他的到来是为了拯救一座城市。然后，另一个声音重复出现，他的到来也是为了一个可能遇到的故人。故人的过往是发生在不劳城，以前有那么多的故事也发生在此。墨攒记得，有些诗句是因不劳城而生，虽然现在吟诗的人早已消散了踪影。　　 劳城非才情，踲迹不守归。　　 天涯多旧客，浊酒无人回。　　 墨攒记得有两句诗是这样写的，他也不明白，当初那位故人最后留在劳城里诗句的意思。劳城和北方有那么远的距离，能够读懂不辞千里而来和读不懂依然在千里之外徘徊，结局总是一样。　　 直到最后，墨攒自己也来到了劳城。不辞劳苦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劳城里有很让人期待的故事和人在等待，虽然有时候，墨攒也不知晓，那种期待究竟意味着什么。　　 见过了北方腐朽一般的繁盛景象，所以对于热闹的景象，墨攒都很排斥，他心里仅有的一点对于热闹景象的向往都成了纸醉金迷的虚妄。墨攒不想看着一座城市在自己的手里断送，他更不想看着一位可能的故人消失于兵荒马乱之中。　　 墨攒的想法是首先要守住城，然后才可能在稳定的城里寻找出那位曾经来过的人。北方的骑兵随时有可能南下，在守城的间隙里，墨攒也会去巡视下城里的黎民百姓。　　 城下的街角，街角的长路，长路的尽处，这座城市的样子从容地让人安心。路过的人见过墨攒，因为墨攒的淡然变得淡然，这位城中最高级的谋士在夜晚是断然见不到真人的。在万家灯火都在炊烟之中的时候，也许墨攒还在城楼之上的紧张忙碌中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会轻松地走过城市，从街角的一头走向另一头。　　 这座城市在白天展现出的坚韧一面，墨攒不是第一次瞧见，他觉得城市的本性是坚强的。只是偶尔有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人抛弃城市，去到某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确定的地方。城市的样子虽然不会改变，城市里的人可能心生悠悠。　　 要守住一座城首先要守住城中人的心，一座城市的坚韧灵魂。墨攒听说，不劳城的粮食已经不多，城中人最近流行一种晒干在板上的鸭子肉，水煮生香。墨攒鼓励平民吃板鸭，不赞成士兵食用，他派出去其他六城求粮草的人已回其三，多是满载而归。南国人都很明白，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帮助朋友就是帮助自己。　　 墨攒的后勤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连不劳城的主子他都没有汇报，所谓毕其功于一役，这是当年那位故人教给他的战法。南国人都见不得胜利，倘若有一场战争胜了，每个人都可以会很快活。　　 墨攒的想法是对的，北方人的军队来得快，不劳城的防御也不是虚的，因为粮草充足，北方人的围城计划并不能实施。反而是北方人自己的后勤给养出现了裂痕，加上其他蠢蠢欲动的五国，北方人已经心惊胆战了。　　 直到此时，每个不劳城人都是心知肚明，北方人的围城竟是多么可笑。有不劳城的坚守，就有不劳城的繁盛，见过每次来攻城的北方人，还真没见到每一次成功抵御的英雄。　　 墨攒的想法大概已经实现了，拯救了一座城市，他在想，真正拯救了一座城市，那么现在再去寻找一个消失于城市里的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　　 墨攒听到城市的街心传来了悠悠的曲子，不劳城的曲艺向来是六国之中最为强盛的，每一首曲子都是精心而做，广为流传。听闻是城里的主子做的，然后传到民间。　　 不劳城心落，芳菲世上开。　　 一年匆匆客，过眼云中来。　　 墨攒去向主子请辞的时候，据说被秘密扣下了，关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而后不劳城的防事工程土崩瓦解。主子又要面向北方，重新选取有用之人，防御南国六城。　　 一定会有这样的结局，在一位新人来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淡定从容，跨过北国千里，最终在不劳城的芳菲曲中，隐隐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