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过后是暖春

　　二十六年前川北某山村。　　 一个漆黑的晚上，十八岁的姑娘躲在外婆家柴屋，眼睛像一潭死水，只有绝望，正用一根牵牛用的绳子，结了一个圈，慢慢导向自己的脖子。　　 一群举着火把的人，推开了门，把她背回了家。　　 何家到处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在张罗着明天的婚礼。年近不惑而退残的有根要结婚了。对象是用赛花换来的。妹妹却要嫁给一个因患脑膜炎后遗症而弱智的阿福。为了流传几千年的传宗接代习俗，父母百般无奈出此下策。　　 年逾花甲的母亲，流着一夜未干的眼泪，规劝了女儿赛花一夜，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与其说愚昧，不如说是一种孝顺。　　 赛花虽然沒有读太多的书，却善良，懂事，有孝心。决定牺牲一个人幸福而迎来一个完整的家，满足父母一生的愿望，成全了哥哥的无憾人生。同一天，她嫁给了阿福，一个有健全的体魄，却缺乏智商的男人。　　 赛花想通过自己和有着健壮身体的男人，去改变贫穷。然而公爹公婆，却把传宗接代当做第一大事，估计另有一层意思就是生个娃把媳妇拴住。结婚的当晚就强迫俩人同了房，男人虽然弱智，对性事却出奇地熟悉。而且像公熊一样精力旺盛。婚后两年生下了盼盼望望两个孩子。　　 赛花在怀孕的时候就有一种隐忧，担心孩子遗传弱智。一年多时间使她度日如年，她只有默默地祈祷。好在老天眷顾，孩子生下来并无异常。相反，比其他孩子更加聪颖、伶俐，而且既拥有了父亲的健康体魄，又拥有了母亲的善良懂事。人见人爱，人见人怜。孩子的出生，改变赛花的初衷，她决定倾其一生来成就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小学，初中成绩都是学校前茅。只是家境贫寒，虽然学校捐助减免，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帮助这两个孩子，赛花还是觉得压力很大。公公婆婆体弱多病，孩子马上就得读高中了，刚靠农村这种耕种劳作是远远不能解决将来日益增加的巨额学费。于是她回娘家与哥哥商量，请哥哥帮助照顾家里，自己去浙江义乌打工。因为她听说，表妹在那边一个月所挣的钱抵得上家里半年的收入。　　 赛花带上几件衣服，带上家里仅有的一百二十五块钱，带着满身的乡下泥土气息，随着东进的列车，来到了浙江义乌。　　 在表妹的介绍下，她进了一家童鞋厂的针车车间。赛花习惯了工厂的严格管理。她只有一个念头，赚很多的钱让孩子将来读最好的大学。这是她唯一的信仰，唯一的追求。她不惧长期加班，不惧厂里的严格要求，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愿意干。厂里的活比在农村烈日炎炎下的劳作根本不算什么。她就像牛一样，只知道干活，而不知道享受生活。她两年都沒有买一件新衣服，她还是穿着家里穿来的褪色衣裳。她上班就穿工作服。食堂生活清苦，她也从来舍不得出去打一次牙祭，甚至连一瓶饮料也沒有喝过。同事们想请她吃饭，改善伙食，她都婉拒了。　　 一年下来，赛花居然存了一万块钱。当她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她激动了，她颤抖了，这是她一辈子看到过最多的钱，在那山村要忙活好几年才能挣到的钱。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有奔头了。她按不住兴奋告诉了父母。父母却告诉她，孩子读高中了，是市里最好的学校。两个孩子一年的费用就要一万多了，还有家里的其他开支，任重道远。　　 为了节省开支，她连传统的春节也沒有回家过。食堂沒有开伙食，过年她只吃了两碗方便面。她强忍着对孩子和父母的思念，只和家里通了几分钟电话。孩子的学习成绩，是她的兴奋剂，她浑身是劲。懂事的两个孩子，省吃俭用，暑假还能和母亲一起干活赚钱。　　 可是好景不长，公婆的病情加重，一个月内相继去世，阿福的腰扭了，不能下地干活，孩子又面临高考。她夜以继日赚到的这些钱远远不能满足这个家的开支，她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她欲哭无泪，所有的压力像泰山一样压下来。沒有人能替她分担。公司闻讯知道前后先后组织了两次捐款，可是都被她坚拒了。工厂需要这样的员工，刻意组织了个人技能比赛，让赛花拿到了高额的奖金。　　 赛花的努力沒有白费，盼盼考上了清华，望望考上了北大。地方政府，对两个孩子给予了相应的奖励。　　 如今，盼盼去了外企，望望还在硕博连读。赛花升职做了技术部制作组的主管。她终于渐渐缓过气来，步子也变得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