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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回来的

时间:2020-03-07 01:44
  那个冬天,一阵北风托起了一只蜷缩在地上的孤鸟,我看见它从我光滑的眼球划过。我祈求它能施舍我一句呼唤心灵的歌词。但是,它只顾自己埋头往上飞而无视我这个长着干裂嘴唇的穷人。我的心顿时缩成一个核桃。   看着我,你可能知道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但你永远也感受不到,我的舌头向我控诉着它是多么怀念苹果瓣儿在它的顶端搅拌的欢悦,就像我的肠胃怀念一堆食物在它怀里沉睡的温暖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非要承认自己没了丈夫和孩子那般无助。   然而这就是事实。它想让我给你一个忠告,以我的一生来告诫情感。如果你活着的话,你就必须扛着它来活着。不然,你就是个空壳,像现在的我。饥饿地等死。   我是玛格丽特,你经常在街角看到的那个织毛衣的女人,每天晚上九点都穿着她那件紫色的裙子,像一把椅子蹲在那里的女人。   请不用担心我的儿子,前晚他还在我的妈妈,他的奶奶的胳臂中沉睡;不要嘲笑他的呼噜声,他的父亲,那个伟大的丈夫曾经也是这样。他曾经戏称他那是“狮子的咆哮”。然而,我的狮子,看了我穿了一辈子的忠实观众,昨天,他终于死了。   “他会回来的。”不要见笑,那是我的座右铭。   我一直都认为街口那群善良女寡妇都是一群想男人的疯子。每当我穿着紫色裙子的时候,她们就一个劲儿说我的汤玛斯卷着别人的红裙子走了,或者说他死在炮灰里。总之,她们总是尽他们最大努力让我屈服。而我,我尽量不去嘲笑她们的肤浅-----那些被别人拼凑的婚姻,就像是画在白纸上的骷髅那样让人作呕。我同时也同情她们,绝不是她们对我的嫉妒而表现的虚伪的怜悯。   我和汤玛斯是在七月遇见的,那时候的他的胡子还没成一个成熟男人那样的茂密森林,而是像一颗颗春天的尖尖细细的小草的胡渣。他说话的时候很谨慎,生怕他的声音会打扰到琪琪〔我的小猫咪〕的午睡,他的眼睛会在夜里发光,就像琪琪一样。但不是那种媚人的绿光,而是平和的,温柔的玫瑰红。我承认那时的我对他有一种激流,是的,激流。我甚至看到了我和他相拥并冲下了瀑布的画面。   可是我还得假装镇定,我递给他一杯水。把他的眼神贴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可以坐下了,先生。”   我永远记得他那时看我的眼神,我就快淹死在激流里了!   “谢谢,玛格丽特小姐。”他点了点头。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死死看了他一眼。   这个陌生人他知道我的名字!   “哦,小姐,干嘛这样惊慌。您的父亲在外地的时候,曾给我看过你们的全家福。”   我点了点头,头脑里搜索着那些黑黑白白的照片。   “你的小猫咪真漂亮,他叫什么?”   “琪琪。”我抚了抚趴在胸脯上的乖猫咪。   “真美,听起来就像七月的一阵春风。”   然而,幸运的是;七月的一个月夜,这阵春风将我卷入了汤玛斯的港湾。   他娶了我的琪琪。   相信那只是个玩笑,但不乏是个很好的借口。他就是这样向我父亲说的,那个老人噘了噘嘴,然后哈哈大笑了。   然后我就抱着琪琪卷入那阵激流了。      两年后,我们有了汤姆。   他躺在汤玛斯的怀里,嘟着嘴鼓着眼睛看我。   汤玛斯说“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就像男人在夜间必须要打着狮子咆哮般呼噜一样必要。”   我喜欢听他说话,他的话里透着很浓的墨汁味道,就像每天早餐时候孩子贪婪的胃令人欣喜。   可是当汤姆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的脸开始印上了一叠薄霜。   那是个长满荆棘的夏天。小镇上疯传着战争的消息。   你甚至都能嗅到滚烫血液翻滚在铁器的焦味。   汤玛斯坐在灯下看书,我织着小孩子衣服。   “玛格丽特,战争来了。”   我的心顿时停了一下,我明白这对年轻的汤玛斯意味着什么。可我还是极力控制自己,为了避免自己的眼睛出卖自己,我的牙齿在空气中嗑了两个字。   “是吗?”   “玛格丽特……”   她以为她能阻止这一切,只要她足够歇斯底里,可她怀疑自己没有那种野蛮气质。   她屈服了。   那刻,汤姆在欢笑,他将为拥有一个军人父亲而自豪。   她送给他一只笔,那是她父亲仅留给她的遗物,他承诺他会用这支笔来想念她。   他送给她一条紫色裙子,他说她会在某个她穿裙子的夜晚回来。      战争留下了一叠叠信扎,也留下了一抹抹阳光灼热在岁月上的皱纹。   紫色裙子的女人,故乡的山峰。被一封封的文字写在信封里。回来的,是一阵阵的北风。      “亲爱的,   亲爱的汤玛斯,请原谅我这样折磨我自己。汤姆的身体已经坏的不行了,可怜的孩子,他就像一座火山;安杰医生也搬走了。那些可怜寡妇们还是那样。我祈求你的归来。   你的   穿紫色裙子的妻子”   “亲爱的,   亲爱的汤玛斯,感谢上帝,汤姆的烧终于退下起了。但糟糕的是琪琪跟着那群寡妇跑了-----她们说战争就来了。但我会等你的。   你的   穿紫色裙子的妻子”   “亲爱的,   我的汤玛斯,我现在搂着我们的小汤姆在屋顶发抖------如果看见炮火的是斗牛士奇比,他准个也会吓晕的,我的耳朵就像贴在那些铁东西上。是的,我是这样的没用,我无法让汤姆停止哭泣。我们快是这镇上最后一户人家了,我整天穿着那条紫色裙子以消除炮火带来的恐惧。你的穿紫色裙子的妻子”   “亲爱的,   小汤姆的爸爸,我们的孩子,在清晨灰蒙蒙的烟雾中被熏瞎了眼睛,我害怕他从此就无法再见他此生唯一的父亲的容颜了。我的心在脱水……   我们的食物快吃光了,镇里就只剩下一户人家。   这里几乎没有黑夜,我们藏在仅可暂时避身的黑地窖里。可每天还是无法避免沉沦在炮火的烂光和巨响里。那些兵把这些却当成烟花和交响曲。多么荒谬!   你的   穿紫色裙子的妻子”   “亲爱的,   我几乎都不信奉上帝了!他带走了汤姆!我余下的生命恐怕就只能在对食物的幻想中以小时计算了。   不要在乎我的哭泣,寡妇们是对的。你一定恨死紫色了。   一个   穿紫色裙子的女人”   一年过后,一个失去双臂的男人走进了这个小镇。他望着地窖下那一叠叠的信封,为什么都没有寄出去,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穿紫色裙子的女人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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