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微小说】杀牛人之死

　　二接力镇有个人叫李老栓，是个屠户，靠杀牛为生。　　 二接力西面毗邻临江市，东南西三面与南兴、东兴、李家和王家等几个乡镇接壤，再加上李老栓的牛肉价格便宜，四乡一市的肉贩子每天都开着机动三轮或骑着摩托到这里来上肉。即使平常的日子，一天也得杀两三头牛，赶上逢年过节没个五头、六头不够卖的。　　 牛肉卖的便宜，主要是往牛肉里注水。尽管宰牛人往肉里注水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只是李老栓往牛体注水更多，别人根本无法和他相比。要是别人一头牛能注进去四百斤水，他怎么也得想办法打进去五百斤，每次都把牛身灌得滚圆，彻底变了形，直至四肢无法支撑住身体，趴在地上痛苦地死去。牛被灌死以后，他仍不肯善罢甘休，在牛小腿上割上一刀，放尽储存在牛身体内的气，接着再往温热的牛身体里继续灌，直到死去的牛七窍开始往外流淌血水，再也灌不进去了才罢休。　　 买回来牛，牵着牛去屠牛场的路上，闻到那股特有的血腥味儿，离老远牛就开始“哞哞”地低声吼叫，四腿似四根柱子支撑地上，不肯朝前挪动半步。像这种事，已经宰杀十几年牛的李老栓经历多了，抄起事先准备好的木头棒子，照着牛后屁股猛擂几下，打得将被宰杀的牛猛地朝前一蹿，就势将牛拴在木桩上，随后把一根水管插进牛嘴里，拉下电闸启动水泵，旁边河沟里的污水源源不断地泵进牛胃里。　　 一年之中有无数条牛惨死在他的手里，再加上他的残忍，乡里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牛阎王”。　　 这天，牛阎王从牛市上买回来两头牛：一头黑，一头黄；一头胖，一头瘦。那头黑牛是刚满两岁多的公牛，浑身皮毛光滑得似黑缎子，脖梗子粗得一把掐不住，浑身全是肉，几乎看不到骨头。离着老远，牛阎王就相中这头黑公牛了，准备出高价买回去杀肉。可卖牛人说啥也不肯单卖这头黑公牛，必须得搭配那头只有一只犄角，丑陋无比，浑身瘦得剩下一把骨头的黄母牛。卖牛的人对牛阎王说：“这是母子俩，要是买其中的一头，另一头肯定也牵不走的。这样吧，你把两头一起买了，算便宜点。”　　 没办法，牛阎王只好把两头牛一起买回来。那头黄母牛实在太老了，好像连吃草的劲儿都没有了，没费啥劲就被牛阎王牵进了宰牛场。像这样一头羸弱的老牛，又特别温顺，不担心它会跑掉，也没把它拴在拴牛桩上。可当他牵那头黑公牛时，可没黄牛那么容易了。别管他怎么拽，黑公牛也不肯朝前走。牛阎王来气了，把缰绳扛在肩上，背着往前硬拉，牛脖子都拽直了，那头黑牛只是瞪圆了眼睛，“哞哞”地低声吼叫，还是不肯朝前走。气得牛阎王抡起棒子，照准牛屁股连擂好几棒子，疼得黑牛臀部的肌肉直哆嗦，仍旧像钉在那一样，不肯往前挪动一步。牛阎王随手拿起宰牛刀，照准牛后屁股就是一下，疼得小黑牛朝前猛地一蹿，进了屠牛场。　　 “还想跟我斗！”牛阎王嘿嘿冷笑了两声，就势三把两下将黑牛拴好，骂骂咧咧地拿起地上的水管子正要往那头黑公牛的嘴里插。这个时候，只见那头温顺的老黄牛突然瞪圆了眼睛，挺起那支独角，猛地朝牛阎王抵了过去。　　 牛阎王没把那头老黄牛放在眼里，也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被撞倒在地。牛阎王赶紧爬了起来，刚准备拔腿朝外跑。老黄牛紧夹着尾巴紧跟着追上来，一支独角再次把牛阎王挑倒，死死地抵在他的胸部，摁倒在宰牛场的烂泥塘里。　　 附近看热闹的人一看不好，赶忙跑过来，又是打，又是拉，好不容易地才把那头老黄牛牵走了，这才把被老黄牛抵得奄奄一息的牛阎王救了下来。家里人把他送进了乡镇卫生院。　　 昏迷中的牛阎王看见两个小鬼从外面进来，扬起一根铁链子套在他的脖子上，拉他去了阴朝地府。他刚刚跪在阎王爷的案前，立刻上来几个牛头马面，七手八脚将他摁倒地上，一根粗粗的水管子随后插进他的嘴里，一直探到胃中，灌得牛阎王四肢挺挺地伸开，肚子鼓得快要爆炸了，像一只气鼓鼓的大肚子蛤蟆，才把他放开……　　 牛阎王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每天都被几个牛头马面牵到阎王跟前过堂，也一直昏迷不醒，只剩下了一口气在嘴边喘息，打针灌药也不见病情有所好转。乡镇卫生院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那个医生对牛阎王的儿子说：“你爹要是不赶紧转到大医院，在这儿只能等死了。”　　 儿媳妇见老公爹治病一天要花掉一千多元的医药费，抓肝般难受，听说又要转院，更是舍不得，对牛阎王儿子说：“咱爹怕是过不了这道坎了。”　　 牛阎王的儿子不爱听媳妇的话，大声说：“你少给我说这种丧气话！”　　 儿媳妇不怕牛阎王的儿子，接着说：“爹这些年杀生太多了，活生生把那些牛用脏水灌死，肯定得折阳寿。爹这病在医院干治也不见好，每天还要花这么多钱，我看不如把爹先抬回家，咱们好好照顾点，再找些偏方给爹治一治，说不上还能救爹一条命呢！”　　 回家不久，牛阎王的开始浑身溃烂，四处往外淌黄水，弄得满屋臭味，不治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