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小说】妈妈抱着我

　　　　 我家住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我的独生爱女月珂去年考上广州一家艺术学院。月珂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没出过远门，这次从中国东北跑到南方去读书，开始自己的独立生活，说实话，我和妻子还真有些放心不下。女儿哪里知道父母在担心她，春节的时候学校放假，竟然还不回家，跟几个同学去海南旅游了，说是家里冬天太冷。　　 转眼间，春节过后春天便来了，女儿已经大半年没见到父母了，月珂这孩子从出生后，从没这么久地离开父母过，我这个当爸爸真是很牵挂女儿，多愁善感的妻子更是时常向我提到她想念女儿。最近，月珂也开始想妈妈了，打电话时总是撒娇地说“想妈妈”，当然为了使我这个当爸爸的心理平衡，也总会顺便提一下“也想爸爸”。我知道大多数孩子都是比较依恋母亲，也不跟妻子去吃孩子的醋。　　 一次，家里收到女儿寄来的一个包裹，竟是六件衬衣。妻子说，这是女儿没洗的衣服，寄到家里让妈妈帮她洗。我一听有点生气，这孩子也太懒惰，在家里时衣服都是妈妈为她洗的，这也罢了，现在倒好，出去上学了，竟通过邮局不远千里地把衣服寄到家里来让妈妈为她洗。不过又一想，月珂没出过门，这次在外面自立更生，难免有些不适应，也难免要受些委屈，这都是一个孩子长大成熟必然要经历的呀！可在家里挂念她的父母，能帮孩子做些什么的，就尽是帮些吧。我妻子是个温柔型的贤妻良母，亲手一件一件地把女儿寄来的六件衬衣，洗得干干净净。我看到妻子在为儿女洗衣服时，没有一点埋怨的神色，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神情。　　 六件衬衣洗好晾干后，妻子又去邮局打包给女儿寄到了学校。　　 结果过了一个月多月，女儿又寄来了六件衬衣，说是六件洗好的衬衣都穿过穿脏了，要重新再洗。广州天气暖和，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穿衬衣，所以女儿买了很多衬衣。我有点苦笑不得，这孩子太懒了！妻子却什么也不说，特意凑一个不上班的星期天，也不开洗衣机，一件件地用手搓洗，妻子洗得很认真，倒像是一个艺术家在创造艺术品一样。洗好后，再一件件撑起来晾好，然后系上扣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妻子去邮局给女儿寄去。　　 我也懒得再说这件事，只要她们母女俩不怕麻烦，不怕花钱，就这样让她们寄来寄去吧。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段时间妻子出差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而家里又收到女儿寄来要求洗的衬衣。如果等妻子回来，恐怕要耽误女儿穿了，怎么办，只有我这个大老爷们来给女儿洗了。唉，坦白地说，结婚后我的衣服都是妻子洗的，结婚前衣服是妈妈洗的，很少有自己动手洗衣服的情况。没办法，只有给女儿洗一次了，现在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要再体验一下做父亲的艰辛呀！　　 这种衬衣不能用洗衣机洗，不然破坏衣料。我只有拿出搓板，六件衬衣弄成一团扔进盆子里，然后加了水，撒进洗衣粉，开始搓洗。谁知衬衣一见水，才发现有一件天蓝色的衬衣有一点掉色，担心混在一起洗的话，这件天蓝色的衬衣掉色会染到其它衬衣上，真气人，还得一件件分开来洗。我赌气似的拿起一件衬衣用力一揉，发现衬衣皱得厉害，又担心太用力了把衬衣揉坏，那样的话宝贝女儿恐怕又要大发公主脾气了，只得轻轻的一点点的揉，结果洗六件衬衣浪费我大半天的时间。　　 衬衣洗好晾干后，我大致叠在一起，想给儿女寄去，似乎又记得妻子每次总是一件件系好衬衣的扣子，折叠得规规矩矩的再打包邮寄，我这样弄得乱糟糟的，说不定又要惹女儿不高兴，干脆好事做到底，就一件件系好扣子得了。六件衬衣呀，好几十个扣子呢，并且这种小女孩的衬衣扣子还五花八门的，有些扣子还很小，扣起来麻烦得很。　　 我正有些恼火地系着扣子，姐姐和姐夫来我家串门。我见了救星，忙把系扣子的任务交给姐姐来处理，我跟姐夫下起了围棋。毕竟是女人心细，姐姐很快便系好了扣子，并帮我叠好了，我等姐姐姐夫走后，当天便去邮局把衣服寄给了女儿。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女儿打来电话，我说是上次的衬衣仍是她妈妈洗的，说完颇有一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得意之情，我是想等女儿回来了再告诉她，然后让她大吃一惊。“真的吗？”女儿疑惑地问，“你让我妈妈接电话。”我说，妈妈不在家。第二天晚上，女儿又打来电话找妈妈，我说巧了，刚好妈妈又出门了。妻子在生物研究所工作，这次出差是所里几个人去一个偏远的山区考察几种植物。我知道条件很艰苦，甚至有一定危险性，就不想让女儿知道，以免她担心妈妈。　　 女儿没在打电话，但很快用快件寄来三件衬衣，包裹的附近言栏说有急用，让妈妈赶紧洗了寄过去。我真有点发火了，这孩子也太过份了，虽然家里的经济还过得去，并不在乎花几个邮费，可女儿总是这样做，也太过撒娇了。我起初对这件事感觉更多的是好玩，是女儿在撒娇，现在觉得如果任女儿这样下去，对她也太溺爱了，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长大啊！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灵机一动，当即把衬衣快件寄了过去，并且同时寄去了一袋高档的洗衣粉，包裹的附言栏写三个字：自己洗！　　 寄出衬衣的第二天，妻子出差出来了。我向妻子说了她出差这段时间的事情，妻子欲言又止，幽幽地叹口气说：“你哪里明白女儿的心思呀！”我有些不以为然，说：“月珂就是从小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太懒惰了……”“你知道吗？”妻子告诉我说，“如果不是我亲手洗的衣服，月珂会知道的。因为我们母女间有个小秘密。以前她中学时就喜欢穿衬衣，并且喜欢穿白色的衬衣。我每次洗好衬衣给她叠在一起时，总是把所有的扣子都系上，但唯独剩下右边袖筒上的扣子不系，我是想使女儿写字时，可以卷起右边的袖子，以免弄脏了袖子。现在洗好衬衣为她邮寄到广州，每次也是不系右边袖子扣的。”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得感慨，女人家的心思真是细呀！　　 谁知，没过几天，女儿忽然从学校回来了，面容很憔悴，吓了我跟妻子一跳，忙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儿看到妈妈，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就哭了起来，使我感到很莫名其妙。哭了好一阵子，女儿才止住哭声，说：“妈妈，我知道上次的衣服不是你洗的，还总给你打不通电话，我以为你出了事，就赶紧坐飞机回来看你了！”妻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搂着女儿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妈妈能有什么事，前段时间妈妈出差了，刚回来不久。”我看着她们母女俩的样子，本来还生着女儿的气，这时一下冰消瓦解了。　　 “爸爸，你不会怪我寄来衣服让妈妈洗吧？”女儿看着我说，“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手懒，怕自己洗衣服。而是因为……”女儿说到这儿，又呜咽起来：“因为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妈，太想念妈妈了。而我如果身上穿着妈妈亲手给我洗的衣服，就会感觉像是妈妈在抱着我一样，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幸福的！”　　 女儿寄来衣服让妈妈洗，其实是为了寻找妈妈抱着她的感觉！我明白了，不由鼻子一酸，然后我们全家三口人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