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小说】芳儿

　　　　 先前还没有出嫁那会，张美芳和刘宝忠就住在一个屯子，他家的情况她比都谁都清楚，每次回娘家她都能听到一些关于刘宝钟妻子的情况，乡下人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舒心，最担心的就是家里摊上那种难缠的病秧子，结果他的日子一直没就能过起来。　　 没娶媳妇那会，刘宝忠曾经对外宣布过这样的消息，也就是他的择偶目标，他就一个标准，媳妇必须要长相漂亮，他和村里人讲，说娶回来的媳妇那可是天天都得瞅着，如果自己都看不顺眼，那日子真就没法过。在那之后不久，刘宝忠真就娶回个漂亮的媳妇，只是那段时光非常短暂，后来他那个媳妇就得上了肝病，然后就整天的吃药打针。到了第四个年头，他的媳妇还真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可就在那之后，她那个病情就再也没能缓过来，结果儿子死了不算，不久之后她也到阎王爷那去报道了。　　 这些事情的前后经过张美芳都清楚，她非常同情刘宝忠，一是两个人过去就熟悉，乡里乡亲的，另外两家人原本就相处的不错；再就是刘美芳认为他既然能对原来的媳妇那样好，那日后对自己他也肯定不会差出去太远。这就是张美芳动了再婚念头时的想法，也是后来她去集市上把刘宝忠找过来干活的主要原因，明着说是让他帮着自己把房子修理一下，工钱不会少给他的，实际上她就想对他再考察考察。刘宝忠当即就回了她一句，说小芳，就算大哥帮你了，可千万不能再提钱的事情，那样别人也会笑话我。　　 刘宝忠在外面当瓦工，他一天最多的时候挣过五百多块钱，这也是张美芳看好他的一个原因，男人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他得能顾着家那才行！再说他的长相并不丑，估计他还是在那挑漂亮的女人？要不怎么就不张啰着成家呢？张美芳在左右权衡着刘宝忠，他确实有点老相了！这些年也让那个死鬼女人给他折磨苦了，自己也得委屈一点，他岁数大那才能知道疼自己的女人！张美芳现在就认下了这个理儿！　　 想和刘宝忠相好这个想法，张美芳也是经过再三的思考，他死了老婆这确实不假，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没有福气：另外这会他身边也确实没有孩子，他的负担也就小：还有他的手艺好，如果嫁过去他肯定能养活得了自己，这样的主确实就不好碰上，即使他就大自己十几岁那又能算个什么问题？只是找男人一定要把这前后左右的事情都仔细考虑清楚了才能行。就比如自己先前那会，只要爸妈说过什么，自己就再也不去考虑别的事情，以为找个家境条件好的那日子也就能过起来。其实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那里面的说道真是太多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家里只要有那么一个没有正事儿的，那日子就没法过，所以后来自己就总是操心惹闲气生，结果发展到最后，自己就走到守寡这个地步。　　 张美芳的男人当年没成家那会就好色，他经常就勾着这个又想去挂上那个，其实她那会就知道这个事情，只是那会她确实就没有想的太多，她以为，他那样的喜欢自己，两个人结婚之后，或许他就不能再乱来了，于是自己就嫁了过来。后来张美芳心里就非常后悔，就凭自己这漂亮的脸蛋，那就是嫁到城里去也是随便挑随便选一点都没有问题。后悔归后悔，再想别的都是瞎琢磨，因为嫁人这个事情属于一次性处理，一旦被男人处理过之后，女人再次转手，那个行市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是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张美芳就想清楚了许多问题，过日子逆来顺受肯定不是办法。　　 自从张美芳的男人被人用刀子扎死之后，她便一直都在琢磨，后来她便认为，两口子在一起女人一定要能管住男人，否则最后遭罪的肯定就是自己。另外通过几天的接触，张美芳这会就认为，刘宝忠他肯定不会再逆着自己的性子来，只是这个话必须要和他事先交待清楚了，自己就可以先跟他讲下，如果遇到自己任性的时候，那就得让他别和自己一般见识，其实自己那就是想和他撒个娇，心里头肯定对他没有外心。　　 找刘宝忠过来干活，张美芳还有一个打算，事先对谁她都没敢提起过，就是自己还带着儿子呢，她怕他万一要是不愿意娶自己那就不好了。张美芳考虑的非常详细，她觉得让他过来干活，就是让他先体验一下与儿子接触的感受，就先不把这层纸捅破，自己就这一堆一块，就凭自己小他十几岁这样的条件，这总是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何况自己还仍然能够引起非常高的回头率，这不正是他所要追求的吗？　　 晚饭刚端上桌儿子就醒了，他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刘宝忠赶紧提醒张美芳，说你快去抱孩子吧，可别让小家伙掉到地上去。张美芳便回了他一句，说大哥，那你就自己倒酒吧，我得喂孩子吃口奶。　　 我自己来就行，小芳你不用管我。刘宝忠盘腿坐上炕上，他便朝张美芳瞄过去一眼，她奶孩子这个身影真是太熟悉了。刘宝忠就回想起前几年那会，妻子当时也是这个样子坐在炕边奶着儿子，只是她们两个人都是短命鬼。每次回想起那些往事，刘宝忠都会凭空就伤感起来。　　 前些年那会，我可是咱这东岭大集这边的常客。刘宝忠长叹了一口气他便打开了话匣子，说小芳，大哥就这么和你说吧，如果不是那几年你嫂子得了要命的病，那我们家的日子肯定不会象现在这样。　　 大哥你说这话我信，张美芳一边点着头，她便转过身把酒壶就拿到了手里，说大哥你再喝上一杯，刚才那杯我就没怎么倒，孩子就哭了。这已经是晚上了，回去你就睡个好觉，明天还有活要干呢。　　 不能再多喝了，小芳我告诉你呀，这回你可要长准了眼珠子。刘宝忠自己把饭盛上，然后他便抬起头瞧向张美芳，说找男人找的其实就是日子，而娶媳妇娶回去的却是自己的儿女，这个事情我算是看清楚了。　　 张美芳硬是把酒给刘宝忠再次倒上，说大哥你再喝一杯！刚才你才喝了一两多酒，这些你都喝了。　　 刘宝忠说的是心里话，当年儿子自出生时他就病歪歪的，医院那些人也都讲，说这孩子怕是不好养活。　　 有些话其实不用那些医生们说，刘宝忠自己也多少明白一些，另外他也找人仔细询问过，儿子出生就得上了肝炎，说书本上也是这样讲的，说那叫母婴直接传染。儿子死后，媳妇也跟着上了一股火，年末的时候她便再也没能挺过去。其实遭几个钱刘宝忠并不心疼，媳妇没有了还可以再娶，他最难过的是儿子那么小不应当就得去死，于是后来他就有了的这样的想法，娶媳妇娶回来的是儿女，男人必须要看到这一步上去，媳妇漂不漂亮那又能怎么样？他现在确实就后悔了起来，如果当初自己找个身体好一点的女人，那也就不至于屈委了自己这么多年。　　 与张美芳在一起，刘宝忠心里总能感觉到温暖，可有些话他现在确实不敢和她去讲了。当时美芳的男人被人扎死那会，就有人与刘宝忠提到过她，说宝忠，小芳这丫头那可真是不错，要不你就赶紧找人过去问一句！　　 刘宝忠也觉得这个机会挺难得，只是她实在是太漂亮了！这万一要是自己养不住她那可得怎么办？再三思考之后，刘宝忠还是动了念头，可过去的人刚提到他的名字，张美芳的父亲便摆手，说这个人就不要提了，我们家小芳的命本来就不好，要是再嫁给他这样一个穷鬼，那小芳的命怕是永远也改不过来了！　　 当初媳妇生病住院，刘宝忠欠下了许多外债，那会他就是想赶紧给媳妇把病治好，结果最后却弄了个人财两空，所以村里人都认为他的命太硬，还有人私下里讲，说刘宝忠他就是个穷命鬼。最近这几年，除了还上所有的外债，刘宝忠又重新积赞下了一笔钱，可他这会却总是担心，他始终都认为就是自己把媳妇和儿子给克死了，要不媳妇的身体本来还挺好的，她不可能一下子就得了那种该死的毛病。　　 大哥你赶紧把这杯里的酒都喝下去！你这可是干了一天的活！张美芳伸手过去夺下刘宝忠手里的碗，说你挺大个男人，这么一点酒能算得了什么。刘宝忠便点头，说小芳你还是照管着孩子吧！我喝，我肯定喝，芳儿你就是给我拿来一杯毒药，那我也得喝下去，这个理大哥懂。　　 再次提起酒杯，刘宝忠突然就掉下了泪水。张美芳就坐在旁边劝起了他，说大哥，你是个好人我知道，嫂子生病那会有些事情我也都听说了，那时你到处去借钱给她看病。后来听说她给你生了个儿子，我那会是真替你们高兴，大家都以为这回你可是有盼头了，没成想大人孩子却一个都没能保住。刘宝忠抹去泪水，他长长叹了口气，说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了。我这也是看到你喂孩子，我就想起了自己也曾经有个儿子，他才那么小却死了。那会如果能让我去替他死，那我肯定不会讲出半个不字，可这个生死的问题，谁都替换不了对方。　　 大哥，你快别说那些丧气话了，要不我就把儿子送给你？你就抱抱我儿子吧！张美芳把孩子送到刘宝忠的怀里，说我知道你是想孩子了，其实前几天我就已经看了出来，以后你就可以把牛牛当成是你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你想看那你就过来。刘宝忠瞧了张美芳一眼，然后就把孩子抱过去并在牛牛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说我要是能有牛牛这么个儿子那该有多好。张美芳就告诉儿子，说牛牛，你快叫一声爸爸！牛牛就瞧着刘宝忠天真的叫了一声——爸爸！　　 张美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宝忠也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抱着孩子低下头去，说小芳，前些时候你去集市上找我，那会我就隐约感受到了你的意思，可有些话大哥没法和你讲。牛牛他爸刚离开那会，其实我已经托人去了你们家，那会我就想呀，小芳你这么好的条件，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可我还是托人过去问了。你爸也算是给了我我一句答复，所以现在我再想高攀你那也没用，你爸这一关我就过不去。　　 大哥！你这几年到处去打工我已经看到了。张美芳面对着他直接讲述起自己的感受，说嫂子死后你没有委靡下去，所有的人都挺高看你！你把外面欠下的那些钱都还上了，小芳就非常羡慕你！后来牛牛他爸没了，你能在这个时候想到小芳，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另外我告诉你呀，小芳现在可是给自己找婆家，谁的话我都不会听！我现在想的就是，能给自己的孩子重新再找一个爸爸回来，我就是要找一个象你这样喜欢我儿子的男人。　　 芳儿，你听大哥再说一句！这个事情恐怕还是不行。刘宝忠眼神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希望，说那你爸要是不同意呢？　　 现在是我给自己找婆家！张美芳再次强调了一遍，说大哥这回你听明白了吧！我小芳敢作敢为！如果你能把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大哥我就敢向你再做一个保证，小芳现在就答应嫁给你！另外我还可以和你这样讲，就是我们俩个还可以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只要你以后对我们娘俩好，要象一家人那样不分彼此！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刘宝忠没想到张美芳会这样爽快，他当即也表下了态，说芳啊！那大哥就不再说别的话了，以后我肯定会把这里就当成是自己的家，牛牛他就是我儿子，他爸也姓刘，我也姓刘，就连这个姓氏都不用再去改了。　　 原本张美芳还想再多考查几天，可自从把刘宝忠找到家里来干杂活，她便把这个大自己十多岁的男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不光是有一身的笨力气，最重要的就是他肯对家人负责任，尤其是他一眼一眼瞄向自己的那种神色，说明他在外面就不敢随便的胡扯，这是张美芳最为满意的。自己一个孤苦的女人还能再去祈求什么？象宝忠大哥他这样肯于付出，又能够尊重身边的女性，他不正是自己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的那个丈夫吗！　　 所以看到他瞧见牛牛流下泪水的那一刻，张美芳便没有再犹豫，直接就对他讲出了自己的心声。　　 有些话刘宝忠一时还不敢表达，尤其是当着张美芳的面，半句过格的话他也没敢与她讲，直到她对他讲出他最想听到的那句话时，刘宝忠便兴奋了起来，他傻笑着瞧向张美芳，好一会才说，芳儿，那大哥再提一个建议行不行？张美芳便面带笑容的挤着他往里面去坐，说有话你就直接和小芳说，不用那么转弯抹角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讲出来，就象原先你在家和嫂子讲话那样，那才说明你没把小芳当外人。　　 那我们俩就一起喝杯酒呗！刘宝忠终于讲出他此时最想说的话，说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把你当外人了。　　 张美芳便激动了起来，说哥！小芳人都已经是你的了，我还能差了这一杯酒吗！　　 揣起酒杯时，张美芳突然就把身子歪向了刘宝忠，她眼里已满是泪水，刘宝忠便赶紧抱着孩子拥过来，说芳啊，你可千万不要哭，哥最看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快别哭了吧！　　 牛牛突然对刘宝忠说了一句话，说爸爸，妈妈哭了呀！　　 张美芳赶紧抹去泪水，说牛牛，妈妈不是哭了，是爸爸他已经认下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