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照相（散文）

　　照相，也称摄影，是利用照相机将人物景物拍摄下来并通过冲洗底片形成相片，以便于长久保存的过程。在古代，有专门的“影像铺”描绘人们的容貌，称之为“小照”，摄影术传入中国后，人们把这个神奇的技术，称之为“照相”。　　 我们小时候，七十年代的农村，小孩子去城里照相馆拍照几乎不可能，便会有精明的店主走村串巷下乡招揽生意（类似于现在的上门服务），主要的服务对象是村里半大孩子（大人们忙于农活，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往往是到了一个村集中拍摄，过个三五天，再来发照片顺带收钱。也有的人家不让小孩拍，说是这玩意，勾魂摄魄，不拍为好。　　 男孩子拍照一般随意些，不过，带五角星的军帽必须有，是标配。女孩子就复杂多了，听闻拍照的来了，赶紧飞奔回家梳洗打扮一番，换上自认为最好看的衣裳，玩得好的几个女孩子往往还要来个合影，一个个嘻嘻闹闹，无比开心。其实没有人太在意拍出来的效果如何，拿到照片就很值得在小伙伴面前炫耀。在接下来等待照片的几天里，每天都是快乐的，满满的期待。　　 我的父亲是个宽容开明的人，但凡合理的要求都会满足我们，虽然家里条件并不好，但是对于我们姐弟难得一次的拍照，还是支持的，生怕输了别人家孩子似的。印象中我们童年时代拍过好几次。但是我们从小到大，没见过父亲拍照，一直到父亲去世那年，家里也没有一张父亲的照片。　　 父亲病重期间，我和我姐陪在医院，有一天趁父亲睡着了，姐悄悄和我商量，是不是带父亲去拍张照片？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激灵，明白了姐的意思，突然就很伤感，以至于没有直接回答姐的话。是啊，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罹患重病，却从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拍过，以后怕是连个念想也看不到。可是，我又不愿意接受父亲来日不多的事实，当时的我，真的很纠结，姐弟俩一阵沉默，再没言语。　　 过了几天，姐姐见父亲精神还可以，又和我重提此事，少不更事的我终于还是做出了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由我出面，轻轻地在父亲耳边说了声，我们带你去医院对门的照相馆拍张照吧？父亲愣了一下，想必是明白我们的意图了，没有回答我，眼神有点黯然，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一声叹息，微微点了点头。　　 姐弟俩一边一个搀扶着父亲，慢慢的走到医院楼下，慢慢的穿过街道，总共几百米的距离却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很沉重。谁也没料到，父亲生平第一次走进照相馆，却是如此的令人感到压抑和悲怆。　　 进了门，安顿父亲坐下后，姐和摄影师交代了下，准备简单点拍了就走。当摄影师走过来时，父亲没有说话，很费力的抬起右手抓了抓头发，示意我，要拿梳子过来梳一下，我姐赶紧过来，仔细的把父亲花白的头发梳了一遍，又把衣服整理了一下。看了看镜子，一贯喜欢整洁的父亲大概是觉得满意了，点了点头，努力的对着摄影师挤了一丝笑容。　　 很显然，这次拍照事件让父亲精神上的支柱倒了，觉得治愈肯定没有希望了。从那天起，父亲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目光呆滞，说话也极少，时不时流露出让我不忍直视的悲观情绪。事实上，我和我姐当时出了照相馆门就后悔了，真的不该带他去拍啥照片的，有没有照片，谁又能忘记慈父的模样！世上没有后悔药，假如可以重来，我们肯定不会这样做。　　 父亲过世后，我再没问过由弟弟保存的那张照片，也再没说过这件事。十四年来，深深的愧疚感一直萦绕心头。无数个无法入眠的深夜，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父亲的那一声叹息，那微微的点头，那黯然神伤的面容，永远刻在我的心里，很沉很沉，永远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