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 粪

　　　　 故事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六十年代。王老五是向阳生产队的社员，人老实，性格也和蔼，在村子里有“老好人”的口碑。王老五在村子里从不与任何人发生纠纷和争吵，遇到谁家过红白大事，王老五不等人家打招呼，听到消息就会赶过去帮忙。主家递烟给他，他没有感激的话，接过就吸；让馍给他，他就吃。为此，村子里的人送他一个“五疙瘩”的绰号。　　 六十年的七月，王老五按照生产队长杨秃子的统一分配。白天上山割野蒿，晚上在院门外的槐树下用铡刀扎切一捆捆的蒿草，用来呕制生产队需要的上等农家肥。经过半个月的忙碌，王老五才在自己门前的粪池里发酵出一池子上等农家粪。日子过的真快，不久就到了生产队验收结果的时间。　　 生产队长杨秃子，是一个很会揣摩上级意图，执行政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带头人”。他上任第二天就宣布向阳生产队两年进入共产主义，去年又提出“大旱之年三不变”的冒进口号。这次，心术不正的杨秃子鸡蛋里面挑骨头。一口咬定说王老五思想不端正、立场有问题。在跟社会主义道路唱‘对台戏’，呕制的农家粪气味不纯正，应该受到严厉批斗。　　 晚上，在生产队部的大院里，一盏高高挂起的煤油灯把场院照射的一片辉煌。老实巴交的王老五低头站在一条槐木制作的凳子上，浑身筛糠般的接受贫下中农的批判。批斗会从晚上9点一直开到月落西沉。最后，王老五的脑门上带着生产队长杨秃子的杰作：两个核桃大小的血包，夹着尿湿的裤裆才从凳子上滚下来，爬起身从人群中钻出来，逃回家里。　　 老实人受欺负的事，被大伙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大家纷纷给老实人王老五出主意、想办法，让他出处心中的怨气。　　 不久，王老五又接到生产队分配的新任务。　　 翌日。王老五按照秃子队长的再次布置。重新开始上山割蒿堆积农家粪。一月后，一堆新鲜的上等农家肥出现在王老五家的门前。堆放的整整齐齐的这堆农家粪与上次的质量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次的农家粪上面多了一锨新鲜的黄土。　　 下午，秃子队长带领队部的大小村组干部开始挨家挨户验收自己吩咐下的杰作。生产队长杨秃子站在王老五制造的农家肥前，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心里盘算着：肥和粪的区别有多大？究竟是肥好还是粪好呢？小学肄业的他琢磨了好半天。　　 有了上次的收获，这次秃子队长的信心更加充沛，他决定在这堆肥上做文章。在众人的丛恿下，秃子队长一个箭步来到王老五的粪堆前。结果，发现其上面有黄土覆盖的痕迹，不由的火冒三丈。恼羞成怒的伸手上前在粪堆的黄土上猛地抓了一把。正准备发作时，感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上粘满了米黄色的人屎。在场的其他干部一个个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有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秃子队长的脸涨的猪肝一般，嘴张了张，却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带领人马离开了王老五的粪堆前。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去年，腊月二十六的那天。头发染霜似的王老五正在院子里给自己的女儿操办婚事，忽然，昔日耀武扬威的杨秃子胳膊窝下夹着两条“西风”烟走了进来。憨厚的王老五把沾满油污的双手在院子里的毛巾上搽了搽，不记前嫌的上前握住了秃子队长的手。秃子队长开门见山内疚地说：“老弟！我错了！”然后，弯腰给王老五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弓，继续说：“那年月按照上面的指示，把你也给整惨了。”　　 王老五嘿嘿一笑，急忙说：“我女儿结婚你肯赏脸，我就很感激了！过去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可你还带来礼物……。”　　 秃子队长听完王老五的话，先是一怔然后两行热泪涌出自己的眼窝。秃子队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他眼角亮晶晶的东西可以证明他内心的愧疚是真诚的。